作家又见心中一定有无数奔流不息的泉水。他的文字里有滴水穿石的韧劲,有细水长流的耐力。看似憨厚温吞的文字,却往往暗藏无限生机。又见的新作《大地之眼》从地理、时空和哲学的角度,为“泉”刻碑立传,对“泉”进行深度思考。
《大地之眼》由广西民族出版社出版。又见历时多年,走访广西乃至全国的名泉,将内心的感受如泉水一样汩汩流淌而出。诸多篇章中,一汪汪泉水的模样栩栩如生,它们的前世今生,它们弥漫于尘世的气息扑鼻而来。它们与这个世界千丝万缕的牵连一一呈现,还原出它们最真实而又深刻的样子。
又见用温厚淳朴的语言打捞每眼泉水气象万千的命运,精准刻画每眼泉水貌似平凡却神奇异常的外貌,使得原本散落在万里山川中的它们熠熠生辉:那些独饮寒露的冷夜,那些倾泻在涟漪平静水面的月光,那些眼看随着时光一同沉寂老去的青苔,那些暗藏深山老林的无穷心事,于是伴随或璀璨的文字或朴实的语言,抛头露面,在这尘世间得以神采奕奕地呈现。
哎,离去的飞雁,枯萎的黄叶,再也没有当初绚烂鲜艳的山花……别埋怨它们无情,而庆幸的是,依然有无数的泉水陪伴万古不朽的大自然。它们清冽甘甜,它们沉默无言。那些外表温柔,实则经过多少岁月修身养性的个体,经过墨香的浸染,愈发活灵活现,楚楚动人。
在又见笔下,泉何止是一捧滋润人心灵的甘霖,何止是一汪见不到底的人情世故,更是那些望穿秋水的人们从未干涸的渴望,更是那硬要从大山骨髓里也要敲打出明天的希望。它们背负着一个个民族深厚的历史烙印,铸就成一个国家轮廓里活生生的血肉目标。
那些苍凉的夜色里,那些酷暑的烟尘中,可以想象,一个对文字虔诚,对民族有深厚依恋情感的人,他穿梭在养育过自己的这片土地上,触摸着每座大山骨骼的硬度,打量让这些民族屹立不倒的种种源泉时,他内心一定是感动的。他和这片土地的每汪泉水一起成长,一起欢笑,一起哭泣,于是有了这无数的日子聆听这流动或静淌的声音的瞬间。在这洗耳恭听的美妙光阴里,他一定被这无声的旋律所打动。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造物令人惊讶,历史命运的阴差阳错让他平生感慨,发出悠悠的长叹。
在钢筋丛林里,你数过有多长时间没有回故乡么?你记得家乡有几眼泉水,记得它们是怎样陪伴你度过无忧无虑的童年么?在混沌的每个失意的时刻,你感叹这内卷严重的现实,由此内心过于烦躁郁闷,有没有渴望与一眼沁润你心脾的甘泉相遇?其实,每一汪清泉就在你心里,永驻不去,洗礼你疲惫的身躯,驱逐你浸染灯红酒绿的庸俗,滋养你一度干涸麻木的灵魂。
感谢又见为这个时代贡献了如此丰富多彩的关于泉的形象。它们披着波光粼粼的外衣,它们自带腔调,自有节奏,自有灵魂。不是烈酒,却自有醉人的芬芳。不是生命,却一个个展现命运的摇曳多姿。
山山迸出细泉流,更泻高峰瀑布幽。尽入大溪滩石里,古今翻覆几人舟。在书中,我酣畅淋漓地感受那些痛饮丹泉之人的豪情肆意;我背下那些先贤镌刻在灵魂深处再也无法湮没的篇章;我与那些或依稀或清晰的林林总总过往携手交杯;我看见,居住在澄江河两岸大山深处的上百万壮族、瑶族同胞,长期在石头缝隙间抠土耕作,与大山共存,与石头共舞;我在心底向那些从不向苦难屈服低头的人致敬;我更为他们拥有辉煌无比的似锦前程情不自禁地流泪喝彩!
在当代散文呈现日益丰富多元状态的当下,又见走自己的路,以泉的名义去发现这世界的清冽。在扎实的文字功底里,他蹚出了绚丽亮色,让人从泉中品出像酒一样的深情绵厚。他用犀利的双眼寻觅这个世界深处的可爱,丈量这个国家历史的源远流长,也用像泉水一样透彻的目光去观照这一度迷失精神标尺的周遭。明天将越来越美好,得靠我们用一双双建筑辽阔未来的手。感谢在前行的道路上赐予我们神清气爽的每一汪清泉,让我们渐渐身轻如燕,而不再不堪重负。
李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