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阿勒泰》读完了。李娟的文字清新有趣,深意满满。她把极为平凡的事,写得浪漫又幽默,就如她坐着摩托车奔驰在春天的荒野里,天蓝得辽阔,白云一朵挤着一朵,像要从天空中掉下来一样;无尽的草原,绿碧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却什么都尽收眼底。她站在硕大的旷野里,竟从脚下土壳抠出了一枚透亮的玛瑙。而这种惊喜,便是普通生活里的光。
李娟的作品,就是不断从粗粝生活中抠出的那一枚又一枚的玛瑙。我们在她抠出的每一颗玛瑙里,看到了生活的美妙、生活的悠闲、生活的豁达,我们是欣喜而又被深深治愈的。在阅读中,我感觉自己时常跟随着李娟的脚步漫步在草原,还有草原上的溪流边。那里草叶肥美,溪流泛光。这时,我仿佛什么都可以放下,走向生活的原野,走向人迹罕至的地方,躺在无边无际的草地上,看蓝天,听风起,和白云说话,感受生命的飞翔。
在这一颗颗玛瑙的光泽里,我看到了边疆阿勒泰的人们生活得热气腾腾,他们过得很朴素,但十分知足和欢乐。他们乐滋滋地吸着“小鸟”牌香烟,排几个小时的队在小店铺里打电话;这里还有澡堂,大家经常结伴在水汽浓重、烟雾弥漫中搓澡,然后放声歌唱,有时这边唱起,那边也在响应,欢乐的气氛在哗哗的流水中颤动着;这里的人还喜欢喝酒,在阿勒泰漫长的冬天里,就只剩下喝酒了。街头小巷到处是酒鬼。通过酒精的刺激让周身暖和起来,即便再长的冬天,人们也会张扬和沸腾。
阿勒泰的人们,在苍茫的天地间,除了放牧外,还有很多丰富的活动。他们能歌善舞,既有激动人心的乡村舞会,又有一年一度最热闹的弹唱会。弹唱会中除了弹唱节目,还有很多民间体育竞赛,如叼羊、赛马、姑娘追、摔跤等。在弹唱会上,最神秘的是那个在人群中的手臂上架着驯鹰的老头儿。他们像是从久远的过去走来,有一种岁月的光芒,光芒里又藏满了故事。我想,他们一定链接着阿勒泰的曾经和现在,甚至未来,所以让人久久回味。
在玛瑙晶莹的棱角里,我也看到一个汉族女孩内心的纯净、善良和热烈。李娟在阿勒泰生活的日常中,她看到的都是生活的幸福,她满眼是宠爱,满心是欢喜。她坐着叔叔“啪嗒啪嗒”响的摩托车,行驶在戈壁滩上,路途颠簸,车子没了汽油,又几次迷路。但她依然为沿途的风景惊叹,感恩所遇的好心人。阿勒泰的小孩子们为得一些零花钱,每天手中握一只鸡蛋来李娟家卖,有次一个孩子竟拿了一只熟鸡蛋来换钱,作者看到的是孩子的天真和可爱。当雪化后,河岸上好看的卵石全露出来了,作者就兴致勃勃地捡起石头来,还遇到了一个和她一样爱捡石头的女孩。她们如遇知己,这份赤诚太珍贵了。
而在此当中,作者心中的爱,流淌得越来越宽广和深远,除却对山川岁月之爱,还有少女朦胧的恋爱情节。在乡村舞会上,作者遇到了一个漂亮温和的年轻人麦西拉。她为此专门回去换了一身漂亮的裙装,因为想再见到麦西拉,她在舞会上等了很久很久。她迷恋麦西拉的柔情和才华,内心似乎在逐渐沦陷,但她又静静地克制住了。
她在书中写道:“我只是出于年轻而爱吗?要不又能怎么办呢,白白地年轻着。”这是一种对爱情的无奈和压抑吧,让读者也无限心疼。这种想爱又不敢爱的矛盾,是甜蜜而疼痛的。但作者最终让这份爱留在心间,成为一种永恒的美。让它放于天地之中,去延伸为对自然之爱,生活之爱,这是作者的爱情观。我想,她是在自我的爱情里成长、历练,寻找生活更丰盈的美。
在这一颗颗玛瑙迷人的折射下,我看到了阿勒泰更多广阔的生灵之美,它们起于某一片田野,绵延于某一座山,又在热烈中突然消失,再不复存在。
蝗虫成灾,成为人们的敌人,但作者看到的是蝗虫那麦芒一样的触须,那对精巧的翅膀。她内心是怜悯的,她看到了一种自然的生存法则;外婆有一只大黄猫,无论外公把它套进袋子,卖去多远的地方,这只猫总能找到回家的路,后来被外公卖得更远更远。但作者始终相信,无论这只猫在哪里,是活着,还是死去了,它一直都在回家的路上,就如同作者对故土的渴望一样,心之所念,即是归来。
作者写到了阿勒泰山上的木耳,在人们眼中成了金子,也成了生活的欲望。最开始是母亲发现,并采摘和售卖,慢慢更多的人加入到其中。于是,采摘木耳成了当时流行又疯狂的事,木耳的价钱也开始疯长,为此有人起早贪黑,甚至人们闹起矛盾。但是,突然有一天,山里不再生长木耳了,大家的欲望也戛然而止,生活恢复了平静,大家又变得快乐了。所以欲望其实并非是好东西,它导致毁灭,甚至是破坏。当我们懂得舍弃欲望,我们和大自然都将生机勃勃。人与自然,互相呵护,你才能看到大自然源源不断的力量,天将会蓝得更为浩荡,云霞一层比一层壮阔,牛羊悠然地低头吃草,草都能把它们遮挡。
李娟的《我的阿勒泰》让我们感受了一种理想的生活,让我们触摸到了一群质朴的人,让我们来到了一个广阔的梦里,又慢慢走进了敞亮的现实中。因为,美到处都有,我们只需要骑上一匹骏马,向着一片原野狂奔去,而生活里一颗又一颗的玛瑙就在那里,等着我们了!
陈诗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