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蟋蟀入我床下》是今年3月份,由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散文集。作者傅菲专注于自然领域的散文写作,能够从微小的自然之物用笔,将自己对自然万物的热爱与敬畏融入到赣东北的山川大地。他通过数十年的野外观察与深入思考,在草木之间刻画生命的温度,于旷野之中描摹万物的风情,字里行间无不洋溢着对家乡的亲近与眷恋,同时也让读者通过他的脚步和视角,探寻和思考与自然万物共生这一伟大且古老的命题。
该书分为蟋蟀在堂、自牧归荑、关关雎鸠、爱有寒泉和采采卷耳五辑,题目均取自于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相传周代设有采诗之官,每年春天都会深入民间收集歌谣,整理后交由负责音乐的官员——太师,谱曲演奏给周天子。在书跋中,作者写道:“《蟋蟀入我床下》是我田野考察之余写的生活美学之书,主要写时序之美、劳动之美、自然之美、生命之美。”从这个角度上来看,《蟋蟀入我床下》的成书过程类似于《诗经》,都是在大量的实地考察和资料搜集整理后,完成最后的编排和创作的。
傅菲的散文具有很强的人文主义色彩,在他的笔下,花草树木和鸟兽虫鱼不仅仅是自然的精灵,它们如同人类一般栖息在这颗伟大的星球上,它们是地球的主人,是人类的伙伴。因此,对于自然界的任何生物,傅菲都是抱着平等的心态去对待、研究和反思的,诚如他自己所言:“我尊重一切生命,哪怕是蚂蚁、蜉蝣,因为它们就是另一个我们。”在《红嘴相思鸟》中,作者对捕鸟一事不仅十分愤慨,同时对鸟类的遭遇也能够感同身受:“世俗生活中,有很多残忍的事,捕鸟是其中之一。我看到鸟在网中挣扎,相当于看到自己的双手被缚,吊起来。”在《溪声》的最后,作者感慨道:“溪声是自然的原声,是大自然赐予的神韵。我们不要去辜负所爱的人,不要去辜负生活,也不要去辜负溪声。”而在《鸟声中醒来》一文中,作者甚至写下了“坠满竹竿的露水,我是其中一滴”的句子,足见其对自然深沉的、博大的、平等的爱。
傅菲笔下所传递出的这种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情感,既是古人们生存智慧的结晶,也是现代人对老祖先敬畏自然、敬畏生命的优良传统的发扬和继承。《庄子·齐物论》中写“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中庸》当中也有“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的句子,汉代董仲舒在《春秋繁露》中明确提出“天人之际,合而为一”。如今,我们国家在谱写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新篇章的伟大进程中,提出的“生态兴则文明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等宏伟的战略构想,正是对“天人合一”思想的现代化运用。
读《蟋蟀入我床下》的最大感受便是平和、清醒与安宁。书页翻动间仿佛赣东北清澈无尘的山溪也流进了我的心房,冲刷着日积月累的如同野草般的心绪,生活里的鸡毛蒜皮,工作中的案牍劳形,都被溪流拂拭荡涤。那种波澜不惊的平和、醍醐灌顶的清醒和散淡豁然的安宁,让我这个被生活长期羁押的人,得以挣脱牢笼,感悟万般自在。
“我只讴歌自然、生命以及生命发生的温暖情感。”作为读者,我在《蟋蟀入我床下》中体会到了自然生命的伟大,感悟到了人类博大的情怀。我想这种澎湃的、汹涌的、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美妙体验,终将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生根发芽,就像一粒种子,长出了叶,开出了花,结出了果。
牛艺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