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洛是当代知名的学者、作家。身为学者,他著有诗学理论及诗歌评论十余部,建构了一套诗歌美学体系,代表作有《诗美学》《诗国神游》等。身为作家,他出版的知名散文集也有十余部,代表作有《唐诗之旅》《宋词之旅》《元曲之旅》《清诗之旅》《绝句之旅》等。
李元洛是诗学家,熟读古今中外诗歌,尤其对古典诗歌烂熟于心,他的眼界是很高的。他浸淫诗歌数十年,偶尔写首旧体诗或者对联,只是他常规写作之余的点缀,产量不多却质量高。
古典诗歌浩如烟海,诗人多得数不过来,诗经、楚辞、唐诗、宋词、元曲……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成就。尤其唐诗是一座高峰,鲁迅就说过,一切好诗都被唐人做完了。其实唐以后,诗人也不停在写,一直到今天。据说当代写旧体诗词者更多,每年写作的作品总量,相当于几部《全唐诗》——暂不论质量如何。
摆脱前人窠臼,不重复陈词滥调,是不容易的事,然而李元洛心中是有数的。他自己定了一个方向:专攻绝句,常常出手不凡。《夕彩早霞集》精选了他历年创作的两百多首绝句与数十副对联,颇有一些前人未发之处,读来赏心悦目。这里只谈谈他的绝句。
我们生活中听到鸟叫、蛙鸣,觉得稀松平常,李元洛却突破常规,写出了奇思妙想,颇有趣味。如《山神之赠》:“炎夏深山尽日行,夕阳催送返归程。山神似也知人意,赠我黄鹂三两声。”黄鹂的叫声被他写成山神馈赠的礼物,非常空灵,似有禅意。在《深山夜吟》中,则把青蛙拟人化,将一片蛙声比喻成不讲规矩的叫门,活蹦乱跳,感觉跃出了纸面:“龙窖山中夜静村,敲诗独对一灯温。相思寂寂无人到,唯有蛙声乱叫门。”
回忆往事是古人常写的题材,李元洛的《山塘垂钓》别出心裁:“儿时往事已如烟,倒计时中觅旧缘。白首山塘边上坐,一竿钓起是童年!”写老年时垂钓,追忆儿时往事,他把这两件事竟然用七个字糅合到一起,颇有张力:“一竿钓起是童年”。这样的句子,好像是古诗里找不到的。
古代交通不便,行路不易,也留下过很多此类题材的作品。如今交通畅达,似乎人人都爱旅行,诗人作家也乐此不疲地写,只是要写出新意很难。李元洛的登临之作《瞭望台》:“振衣千仞立高台,如海苍山四望开。目光似网撒将去,万壑千峰捞上来!”把眺望比作撒网,将群峰当成撒网的收获,想象很奇特,令人拍案。《春晚登慕田峪长城》之二:“长城飞舞入云烟,千里来登耄耋年。我与夕阳俱未老,壮心同在万山巅!”就像通上电一样,他将静止的长城激活了,并抒发自己耄耋之年的不老雄心,写景宏伟壮观,抒情荡气回肠。
对于今人来说,旧体诗不是不能写,而是很难写好,不易写出新意。要写好旧体诗,需要丰厚的学养,既要熟悉古代的诗歌作品,知道哪些被人写过了,哪些没写过,好作品的标准是什么;同时也需要过人的才华,要有驾驭文字的能力,要有不俗的想象力,还要有宏阔的胸襟和气象。
《夕彩早霞集》中的好诗不少,以上仅举几例。我从李元洛的作品中,看到了当代人写出旧体诗佳作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