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水文,广东廉江人,作品散见于《作品》《星星》等各刊物,有诗入选《2017年中国青年诗选》《2018年散文诗选萃》等多种年度诗和散文诗选集。从他的诗歌中,可清晰地感受到他“浓烈的生活痕迹”,利用平常的意象对日常生活进行细致的书写,侧面地反映了这个时代的风貌;另一方面,他的诗歌也传达出一种冷峻的思考,以“严肃的语言艺术”和“诗性表达”,来对过往和现实进行一番积极介入,且这种“积极介入”并非是插手历史,而是传达出一种释怀。
通读林水文发表的大量诗歌,我们不难发现,他大多诗歌的命名尤为简单又直接,通过题目,诗歌内容几乎一览无遗,是名副其实的“开门见山”,少了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欲露还遮。同时,林水文的诗歌也印证了他的诗歌理念,他不追求朦胧优美的诗,“不发自内心的东西是写不好的。诗其实就是个人化很强的东西。他只是构建一个人的精神内心世界,有别于别人的内心世界。”大概是因了他社会阅历丰富这一点,他的诗歌基本上都是涉及个人生活的,通过摘取平凡意象来将日常生活细致地描述出来,传达了细腻的、波动的情绪和起伏不定的心思。
《细尾桉树叶》中写道:“我和小姐姐捡啊捡,捡了一个星期黄昏的落叶/深陷于桉树叶里,蒸馏的气味中/我们看着成堆成堆的叶子,想着小人书/忘记了叶子的疼痛/昏暗中,蒸馏的事物“咝咝”地响着/那么多年了,暮风/依然是多情的”。在这首诗中,诗人以桉树叶为媒介,写了捡桉树叶卖钱来买小人书的一事,在只能“捡桉树叶”换钱的童年里,“我”是天真快乐的,忘了“叶子的疼痛”,也忘了贫穷给自身带来的痛;而在长大了的“我”看来,童年是痛并快乐着的。那被蒸馏着“咝咝”的响声,是桉树叶的痛呼与呻吟,也是诗人自己在面临窘迫生活的无可奈何,现实生活毫不留情地给予“我”一记又一记重锤,“我”却丝毫避不开,只能咬牙硬挺着,像极了童年时期被压榨的桉树叶,“倔强的叶子流着眼泪/蒸馏过的树叶,抽去精气神般”。因此,细尾桉树叶承载着一段艰难岁月,装点着“我”的童年,但它又不仅仅是桉树叶,也是现实中“我”的真实写照。
又如他的《少年行》,以寥寥的笔触写出一位少年背井离乡到外地求学的艰辛。“我捏着火车票,却不知道和谁人说起/我看见飞翔的牛群,倒退的流水/哥哥将我的生活费压在鞋底/漫不经心和邻座的人聊天/貌似经常出远门的人/我继续沉默,把车票小心翼翼放进袋”,这几句诗描绘了一个场景:“我”捏着来之不易的火车票,在一旁默不吭声,哥哥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假装常出远门的样子漫不经心地与人交谈着。诗人云淡风轻地叙述着,却让读者窥见了一个少年肩上背负着的生活重担,为了来异乡求学,也许家里卖掉牛,得来的钱宛如流水而去,只换来几张火车票。“小心翼翼地放进袋”,从这一个动作可窥见“我”对火车票的爱护和重视,意味着“我”也懂得家里的艰辛不易,所以格外珍惜这沾满汗泪的火车票。同时,这又不仅是一张单纯的火车票,更是家人砸锅卖铁为“我”踩踏而出的一条求学之路,是全家的寄托着的希望。
诗评家程光炜说:“在现代社会,诗歌和哲学一样都是最接近于存在主义的状态,因为他们都直视现实和直视人的内心。这种诗化的精神状态一旦拥有,它们就一刻也不得安息,一刻也不愿意原谅自己的苟且处境。”林水文也不例外,他以笔为矛,企图对抗着琐碎的生活,《捉鱼记》:“父亲把一些大肚子鱼放掉/他不说什么道理/生活仿佛就是这样,有舍弃和忍受/暮色即将抹平他的脸色”,生活难道就是舍弃和忍受吗?依林水文的诗歌理念而言,诗歌“是一种对于过往和现实的积极介入”,何谓介入,我认为是以诗写心,将个人境遇给予诗性的书写,诗歌是作为一种释怀、解脱而存在着的,同时,在个人经历身上又可窥见一个时代的面貌,往高处讲就是写出了一代人的遭遇,而并非仅限于个人的絮絮叨叨。
诗是具有强烈个人化的精神产物,从发生的时刻即为了突显、张扬现代心灵的震惊性悸动。因而,即使时至今日,诗亦适合表达现代都市人群的现代性心灵体验。而林水文便是通过雕琢一首首诗来表达个体的生命体验,平凡无奇的意象与朴素的词语,组成了他对过往和现实的一次积极介入。
陈丽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