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城里的路上,避开喧嚣大道,我沿着郊外小路或旧街小巷而行,在一个转角,我遇见蔡。
我们有过几回街中邂逅的画面。蔡远远见到我,停下车,我们短暂一阵寒暄。这寒暄的一幕,没有预设。除了问候几句,久别重逢找不到更多谈资,在我们之间,有着漫长的互信,是不需要太多言语的。
我写过蔡,写的是那段远去的似水年华。我们认识在十七岁那年,是花季也是雨季的年纪,我们在古城不期而遇,彼此都还年轻,乃至多少年后想起认识的情形,似远若近,印象清晰而又如此缥缈。清晰的是,我们走过城里的路,回首之际仿佛还留着昨天的脚印,缥缈的是,搁置的友情每每浮现眼前,闪过那抹青春的亮丽身影如梦似烟。
我们当年因为文学结缘,偶有往来。但后来文学距我们渐行渐远,我也只是到了近年才重拾文字。我依稀记得,当年她与小杨、小红、小桂四人被称为“四朵金花”,我那时觉得他们身上有许多韧性,很是看好他们。他们住在校外,分甘同味,情义相助,四个人拧成一条绳,形成一股合力。那年高考临近,一片风平浪静,我们全然没有感到四周风声鹤唳。那年高考是一场苦战,许多人折戟沉沙,我亦在其中。
翌年,春暖花开,他们纷纷如愿考上重点师范。蔡考上一所书香气息浓厚的师范大学读中文系。我一改昔日学业轻浮的习气,深隐在广州边陲的一所学院,与许多人渐行渐远。当我与蔡在古城重逢,那是在大学毕业十年以后,她在城里当了一名教师。人生逐梦,并不容易,我庆幸他们都实现了当年的理想。
君子之交淡如水,涓涓细流,淡而能久。这些年我与蔡再续书缘,我与小杨亦偶有碰面,到过她家,闲谈一些家常,她到圩市里买回炒河粉待客,我跟她亦不见外。小杨已在市区安家,走出小镇到城市发展,有一份体面的职业,是人所期盼的,她从农村走向了城市,亦圆了她的梦。据闻小红也在城里另一所中学教书,几次远远看见那宛如一棵杨柳的女子,像是她,我不敢确认,多年未见,贸然问候,我总觉得有些唐突。
一次,在电话中跟蔡聊起一些琐事,她说小桂的孩子很快上高中了,不由想起我们认识在十七岁,蓦然回首,他们的下一代已长成我们当年的年纪。岁月匆匆,二十多年仿佛在一弹指之间,然而一弹指包罗了多少世事的沧桑,何其浩渺又何其短暂。
小桂是邻镇人,隔着二十多公里到我们镇里读书,她在我的印象中朦胧,我与她的交集实在太少了,只记得她善谈,一张圆润的脸泛荡着微红的酒色,像苹果。
彼时,我住在城西,蔡住城北,小杨住在城东,我们三个来自农村,经历20世纪80年代乡村物质的匮乏。前几年,围绕城市向海而兴的发展规划,城东莲头岭周围村落沿海土地征收,项目开发如火如荼,通往海边的泥路变坦途,沿海村落高楼迭起,旧貌变新天。我游走过城北,蔡住过的那片城北村落也建起了一栋栋崭新的高楼。许多人纷纷迁往城市生活,我对乡村一直存有朴素的感情,我们一边怀旧,一边融入当下的时代。
黄俊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