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多岁的时候,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我从一家大型国企的监理工程师岗位上辞职,开始了边打工、边在各所大学进行听课的漂泊生活。虽然辞职的时候下了很大决心,但真正开始这种生活以后,内心还是有些困惑和迷茫,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那时的我,已经有了几千册藏书了,辞职以后,我把这些书都放回了老家,摆到了姐姐家的书架上,并站在书架前照了一张充满自信的照片。我走的时候,便带着这张照片上路,感觉到那些书也跟着我一起上路了。
在迷茫、困惑和希望中,我走过了一座又一座城市。每到一座城市,我就在选定的大学旁边找一个住处,然后再找一份只上夜班的工作(常常是餐馆和咖啡馆),晚上打工挣生活费,白天便在大学里以旁听生的身份听课。我是带着朝圣心态开启这种学习模式的,但现实很残酷,在种种艰难的境况下,我只能咬着牙挺着。记得在西北某一所大学里听课时,我和一位读博士的学长成了至交,我经常向他吐露内心的迷茫,有一回,给他看了我带在身边的那张照片,他问我:“这些藏书都是你自己的吗?”我说:“是的。”他又问:“这些书你都读过吗?”我说:“都读过。”他听罢,拍了拍我的肩,鼓励我说:“小老弟,有这些书在,你心里还慌什么呢?按自己设计的人生路线走下去吧!不要轻易放弃!”我感动地点了点头。
学长的话给了我很大启发,是的,有书在,心不慌!虽然眼前困难重重,将来还是一个未知数。但只要不放弃努力,人生就有希望!从那以后,每当遇到困难的时候,我总是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有书在,心不慌!
又一次在老家过完了春节。过了正月十五,我就要离开家乡,继续漂泊生活了。那回临走之时,我在书架上选了两套书放进了皮箱里,分别是《平凡的世界》和《约翰·克里斯朵夫》,两套书加起来一共七本,显得有些沉重。姐姐说:“出门带这么厚的书干啥?多重啊!”我笑着说:“不重,放在箱子里也占不了多少地方。”姐姐说:“这书饿了又不能当饭吃,何必背着到处走呢!”我说:“它们现在不能当饭吃,但将来就能当饭吃了。”姐姐不解地摇了摇头。就这样,我背着两套书上路了。因为有了这两套书的陪伴,我的心里踏实了很多。这两套书,是我最钟爱的,当初阅读的时候,曾经几次使我热泪盈眶。约翰·克里斯多夫为理想而献身的精神,鼓舞着我要做一个有理想的人;孙少平在苦难中坚持不懈的行为,教会了我怎样与苦难做斗争。傅雷在《约翰·克里斯朵夫》的前言献辞里写了这样一段话:“真正的光明决不是永没有黑暗的时间,只是永不被黑暗所掩蔽罢了。真正的英雄决不是永没有卑下的情操,只是永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屈服罢了。所以在你要战胜外来的敌人之前,先得战胜你内在的敌人;你不必害怕沉沦堕落,只消你能不断地自拔与更新。……战士啊,当你知道世界上受苦的不止你一个时,你定会减少痛楚,而你的希望也将永远在绝望中再生罢了!”记得有一回,少平给妹妹兰香写信,在信中引用了一句话:“痛苦难道是白忍受的吗?不!它应该使我们伟大!”这句话也同样鼓励了我,使我在困境中能顽强地走下去。我想超越这平凡的生活,就注定了现在的流浪和漂泊。
那几年的漂泊生活,吃了很多苦,也学到了很多东西。我几乎流浪了大半个中国,北大、清华、复旦、南开……都留下了我听课的身影。苦难磨练了我的意志,知识丰富了我的内心生活。后来,我结束了旁听生的生活,回到东北老家,成了一名专科学校的讲师。再后来,当我的稿费远远超过了工资后,我就辞职回家,做了完全靠稿费为生的专职撰稿人。我是从事文史写作的,每天需要阅读大量的书籍。而我的藏书也不断增加,书架上有了一万多册藏书了。我不断地从这些书中获取知识和写作素材,根据这些素材写成文章,发表之后换回稿费,用稿费来养活自己。我告诉姐姐:“现在,我的藏书可以当饭吃了。”
我不是追求大富大贵的人,我只想活得自由一些,就像现在这样:阅读我喜欢的书、写我喜欢的文字。记得早年曾在书上看过这样一句话:所谓幸福,就是能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并从中挣到钱。按照这条标准,我感觉是幸福的。
虽然内心有时还会出现迷茫、困惑,但却不再有焦虑,因为我坚信:有书在,心不慌!作家祝勇在他的书中写道:“我的那些书,尤其需要好好安顿——它们是我最忠实的盟友,无论走到哪里,我从不舍弃它们。有它们在,我的心就不慌。我努力让自己沉静下来,让生活平静而坚定地将我包裹住。我做到了……”这,也正是我此时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