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罗宏近年来投入湖湘家族史的写作,今年4月罗宏在岳麓书社、海天出版社联合推出《先人的湖湘:善化贺氏》,大获好评。此前,在2020年罗宏已出版《湖湘世家:鼓磉洲罗氏》,该书获评“湖湘好书”。读罢罗宏以自己的父系和母系家族为题材的两部家族史,颇感这是非虚构文史写作中的佳作。
从家族史写家国史的绝佳视角
罗宏的父系家族和母系家族均是著名湖湘文化世家,罗家显望湖湘500年,贺家亦显望湖湘300年。家族人物与明代以来湖湘乃至中国历史的诸多重大历史事件密切关联,其中不少事件罗宏的父系和母系族中都有先人作为重要当事者,这就给罗宏的家族史写作提供了一个从家族史写家国史的绝佳视角。于是,罗宏的家族叙事就悄然化作了家国叙事,读者从陌生或者只知其名不知其事的人物生平中,别开生面地进入了风云跌宕的大历史,展开了新奇又熟悉的历史巡礼。
长沙善化贺氏显望湖湘近三百年,载于史志记载的名人众多,如近代湖湘士人领袖、官至清末云贵总督的贺长龄;湖北学政、长沙城南书院山长、经世派重要人物贺熙龄;官至伊犁知府、辛亥年举兵起义掀开新疆民国史扉页的贺家栋;五四时期全国影响最大的革命团体新民学会的会员贺延祜;著名汉语言文字学家黎锦熙的夫人,齐门女弟子、知名画家贺澹江;新中国第一代农学家贺善文等。该家族不仅在湖南近代史而且在中国近代史上均有相当影响与贡献,该家族的师友、姻亲关系更是串联起了壮观的湖湘英杰群体。这些层层叠叠的关系网,使贺氏家族成为湖湘英杰集团的中心,拥有很高的话语权。
作者罗宏作为其母系家族贺氏后人,历时六载,以大量珍贵的诗文汇稿、奏折信札、族谱方志、后人回忆录等历史文献为基础进行严谨考订,展示长沙善化贺氏家族的发展脉络、重要人物和关键事件。本书对贺氏家族的叙述,实际是对湖湘近代史乃至中国近代史的独特阐述,不仅基于贺氏家族的兴衰繁衍,而且关涉湖湘社会的变革维新,使读者从家族看湖湘,从湖湘看中国,得以窥见湖湘历史乃至中国近代史鲜为人知的一面。
小家命运与大国命运紧密相联
罗宏的写作自觉地强化家族故事和家国的关联,有意识地将小家的命运与大国的命运相联系,把平凡化作了非凡。罗宏说,个人与小家的命运要是不和民族国家的命运相联系,读者凭什么要关注你的家族,读你写的书?他正是看到了其家族故事的历史在场价值,才花六年心血,自费调研并书写其家族史。于是值得分享的写作经验就浮现了:家族写作不仅要满足个人的家族情愫,更重要的是要有公共分享的史学价值,能够为家族外的读者广泛分享。
罗宏是高校的文艺理论教授,理论积淀和思维是基本素养,为其家族史写作助力不少。他写的父系罗氏和母系贺氏的家族史时间跨度绵绵数百年,涉及人物上百人,面对纷繁芜杂的史料要考据真伪,选择适当的叙述角度,剪裁取舍恰当的素材,乃至谋篇布局,这些都是考学问功力也考理论思维能力的。此外,史实需要思想见识照亮,得出富有启迪的认知,这更是罗宏家族史写作的亮点。许多熟悉的史实,经他总结归纳而顿生新意,令人格外开窍。例如对于清代岳麓书院的教育业绩,他细心统计湖南近代英杰群体中岳麓弟子的比例和师承关系,提出了“湖湘英杰,十九岳麓”和“罗典书院时代”的新判断。夹叙夹议是罗宏的写作特色之一。读罗宏的文史写作,看他要言不烦地评述历史,指点江山,新见迭出,是很引人入胜的阅读感受。罗宏的文史写作,思想深度是一大亮点,也是创作追求。
罗宏书写的是地方文化世家,家族英杰辈出,史志记载上百人,绵绵长长数百年,娓娓道来十几代人,还真不多见。至少对湖湘文化世家这个特殊家族群体,绵延数百年而不是几代人的兴衰沿革,这种题材突破,是文史写作的重要诉求。罗宏的家族史写作,可谓提供了一个成功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