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人生是世人极力追逐的目标,山水田园、琴棋书画、吟诗作赋,闲居生活那种和谐、优雅、宁静的美,成为文学作品中常见且富有魅力的元素。从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悠然自得,到王维“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的闲适惬意;从晏几道“绿柳藏乌静掩关,鸭炉香细琐窗闲”的清幽静谧,到苏轼“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的洒脱不羁。在休闲散漫的时光里,文人墨客们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人生的意义、生死的真谛,以及人与自然的关系。
卢俞州的《怀远时光》就是这样一本书。该书记录作者2022年7月15日至2023年9月17日期间的生活纵切面,全书20万字,由《从前车慢》《花草虫鱼》《码头情歌》《听雨种瓜》《闲坐小窗》《鸟声清脆》《故纸寻幽》等20个篇章组成,每篇均为日记体散文。在这些日记里,作者以细腻的笔触记录自己在怀远“从前慢”书屋的读书写作、抄书写字、种花养鱼和爬山、跑步,以及与师友们交往交流等生活琐事。通过独特观察与感悟,作者从不同角度描绘了平凡生活的种种,或宁静淡泊,或充满意趣,让读者在文字间感受平凡生活的细微之美和温暖人性,对尘世给予宽容理解,把平凡生活过成诗意人生。
自我审视与回归
繁忙的工作、快节奏的生活,让人们迷失在功名利禄的追逐中,忘了初心与本真,无暇倾听内心的声音。梭罗在瓦尔登湖畔的独居生活,就是一次对自我的深刻探索。他远离了现代文明的喧嚣,独自面对大自然的挑战,在简单而纯粹的生活中,思考人生的意义、价值,以及人与自然的关系。这种对自我的审视与回归,使人们能够重新找回内心的平衡与宁静。卢俞州也是如此。他种花,花草多是野生的,爬山或跑步时偶遇,因缘分使然,对上眼就带回“从前慢”书屋。为讨好这些花草,被朋友称为瓜农的卢俞州不辞三次取土,“先到安马乡方向的路边挖来一些黄泥巴,不够肥,返回三江口取些淤积的沙泥,再在老屋附近小道边挖来掺杂腐朽树皮的泥,三种泥搅拌,倒进围着的坑里”;他养鱼养鳖,也是从渔民手中截获,都是嘴里逃生的小生命;他抄书写字“沐手,开窗,临帖。临米芾手札三通。之后坐在案前诵读一本古书,读得口干舌燥,方才停下来,静静阅读一个多小时。”“我放下字帖,凝神静听,然后蹑手蹑脚,跨过门栏进入院子里,左脚刚着地,鸣声戛然而止……这次更加小心地走出去,侧耳倾听,鸣声来自鱼池北边的金竹丛里,确定它所在位置后,我不再骚扰它,任由着它愉快地鸣唱。”正如陆游所言“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在休闲散漫的时光里,世人可以更好地与自己的内心对话,与这个世界对话。
以退为进的生活智慧
休闲散漫的生活不是逃避现实,是对生活的热爱与珍惜,正如陶渊明在归隐田园之后,依然心怀天下,他的诗歌中也流露出对民生疾苦的关注与同情。卢俞州对生活的热爱与珍惜,让他的内心变得细腻而敏感,敏锐地捕捉到生活中的美好,让他的怀远生活、怀远时光充满诗意与温暖。在《听雨种豆》中他写道:“妻在家里给上网课的丫丫变换着做各种美食,正在做南瓜饼,有几颗南瓜种子散落于桌上,我心想,楼上该种南瓜了。”多温馨和谐的一家,各有所好,其乐融融。如纳兰性德所吟“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这些前辈告诫我们,要以一种闲适的心态去享受生活的每一个瞬间,用心去感受生活的滋味。
休闲散漫的时光给予了人们更广阔的空间。在《码头情歌》中作者说:“父亲这辈子走到最远的地方,就是怀远,对于怀远他深怀敬意。一直到父亲离世,他都没有再踏上怀远这片土地。”随着阅历增长,作者渐渐明白了怀远在父亲心目中的分量,也明白了活着不只是为了活着。于是,作者解释为什么选择怀远作为闲居之处“时隔多年之后,竟然莫名地喜欢上了,也许是怀念父亲而起的一种情绪吧。”这是一种反思与成长,也是后知后觉的生活感悟。
平凡人的诗意人生
卢俞州笔下的“从前慢”书屋,“屋子坐北朝南,最里面一间是厨房和卫生间,中间隔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天井,我称之为院子。西头建一个鱼池,养些鱼虾,沿墙边三个台阶式花架子,摆放大小不一的绿植盆栽。收集来两个旧时代的猪槽,一个种剑兰,一个蓄水;还有两个舂碓的石臼,蓄水种水生植物。楼阁上为卧室,上楼的木楼梯,走上去咯吱作响,颇有情趣。”“从前慢”书屋里那些看似平凡无奇的草木虫鱼,在作者笔下,焕发出别样生机与魅力,让读者心生向往。“等到瓜苗拔节了,在鱼池上搭个竹架子,让瓜往上爬,进行开花结果的好事,同时也给鱼池里的鱼,遮出一溜荫凉,多美好的事。”在《怀远时光》这本书里,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它们顺应天时,春耕秋收,从土地中汲取生命的力量,也从自然的变化中领悟生命的真谛。这种与自然的亲密接触,能够让人们的内心变得宽广而包容,不再被生活所困。
贴近自然的写作
卢俞州的语言简洁而不失韵味,平实质朴中透着灵动鲜活。他不追求华丽的辞藻,却能以精准的用词和简洁的句式,将事物描写下来。这些文字仿佛从土壤中自然生长,带着泥土的芬芳和生命的温度。例如,他在《花草虫鱼》中写到“爵床,一小株,长在一堆乱碎石中,也许是水分不足,一脸的营养不良之态。我顺手从鱼池里舀一瓢水,浇一下它,水洒到碎石间发出吱吱细响,估计是给碎石偷食了,遂又舀一瓢浇一下,如是三次,希望它过几天枝繁叶茂吧!”这般生动的描写,让人仿佛身临其境,能真切感受到那份清凉与惬意。
随手种下杨梅,他这样写“个子小,瘦高,原以为在热天种下可能养不活,进来一个月后恢复了元气,长出新枝。”一个简单的拟人化表述,赋予了杨梅顽强的生命力。“屋外的老鼠鼻子尖,闻到了玉米的香味,挖掘墙洞进来大享一顿美餐,吃完也不收拾一下,留下一地鸡毛、一片狼藉。”这种生动的描写和独特的想象符合“陌生化”的创作手法,通过对常见事物的新奇表述,打破读者的惯性思维,使读者对原本熟悉的事物产生新的感受和认知,增强文章的艺术感染力。
除了花草虫鱼,三鲜粉、咸菜、腌野生藠头苗、狗屁糍粑、炒螺蛳、豆腐粥等桂西北特色美食经过作者的描绘,让人垂涎欲滴。他写“煮一锅黄焖狗肉,待狗肉吃到见锅底,略加点狗肉汤,沸后加几把干切粉,翻两三下,关火、捞起,呼啦啦嗦粉。”简简单单几句话,将罗城干粉的美味和吃粉人的急切展现得淋漓尽致。
《怀远时光》不仅是一本关于自然和生活的记录,更是一首对人性、对生命的赞歌。它让我们看到,生活处处充满惊喜和期待,迈开脚步世人皆可到达诗和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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