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结者》系列电影的经典成为了一代人的“心理阴影”,那似乎是未来人工智能技术发展到足够强大后的一种必然结果——反过来统治人类。与无所不能且产生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相比,人类似乎脆弱到需要保护,否则有着灭亡的危险。其实无论是哪种科幻作品,都是对未来所有可能性的想象的排列组合。只是对比百年前儒勒·凡尔纳浪漫的《海底两万里》《地心历险记》的风格,当代科幻作品似乎总是充满“暗黑”与“恐惧”这两个元素。这种趋势在今年热播的系列剧《爱,死亡和机器人》第三季中更加明显,其中一个片段讲述了三位机器人主角在人类“灭绝”后回到地球,已经成为历史“古迹”的大都市荒无人烟,成为机器人们的热门旅游打卡胜地;人类文明遗址对于未来的机器人世界来说,就像我们现在去复活节岛看古代文明的石像一样。
有趣的是,我们正在亲身经历的人工智能发展,却是另一个极端——目前正在发展的视觉神经网络识别、语音识别、自动驾驶等等热门技术,正有无数商业和资本涌入其中,另一方面,人工智能作为一门学科,也在年轻人中火热起来,越来越多的学子们将其作为一生的科研对象。然而这种从科学到应用的双重火爆,实际面临的境况却是,我们虽然对人工智能的研究突飞猛进,但与科幻小说家们对于其的想象来说,仍显得有些缓慢。人工智能是否会过于聪明、人工智能有了自主意识后的哲学和伦理的问题,似乎还在遥远的未来。
在科幻小说家江波近日出版的作品《未来史记》中,想象了关于人工智能发展的种种可能。人脸识别,虚拟现实,纳米机器、数字生命……江波通过九个短篇小说,希望去探讨当强大的机器成为新人类,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江波属于“七零后”作家,毕业于清华大学微电子所,他曾经七次荣获中国科幻银河奖,四次荣获全球华语星云奖金奖。他的小说《移魂有术》被改编为电影《缉魂》,在去年公映后也引发了讨论。
之所以写这本关于人工智能的小说,不仅仅因为人工智能是个热门话题。在他看来,人工智能就是一种正在向我们走来的未来,科幻创作除了放飞想象力之外,更有一层现实的压力存在。人工智能的快速发展,把我们带向一种历史上从未存在过的情况,就是人的脑力劳动会被大量替代,往大的方向说,这会影响到人类整个社会的存在形态,往小的方面说,这给我们当下的许多情景提供了新的可能性。科幻恰好非常关注未来可能性,所以人工智能成为一种题材选择也就成了必然。
将这本书取名为《未来史记》,江波想借此向《史记》致敬。每篇小说开头有一篇“导言”,加入了作家自己的评论,这在以往的小说中是罕见的。史记是纪传体,文末会附上一段司马迁的评论,这段导言,可以看作是评论的变体。江波告诉笔者,他对于人工智能这一方面的观察和认识,就像是和读者先对某个方面的问题进行一次交流,然后再拿出小说来,凭着想象勾画出具体的人和物,在具体情景中描述人工智能,也算是对问题的一种回答。所以这段“导言”或者说评论的目的,就是为了探讨人工智能。它是“现实和科幻融合”的具体表现形式。
书中几篇小说中塑造了哪吒、天元二等几位各不相同的人工智能形象,但它们都“叛变”了原本的任务,“失控”了,如果将来有一天人工智能真的演化到这种程度,人类会冒着失控的危险也要使用吗?对于这个担忧江波解释,人工智能的叛变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遵循指令,但是因为人工智能的理解能力超越人类许多,它的所作所为都会超出人类的理解范畴,从而表现为“叛变”但实际上仍旧指向为人类服务的目标。只不过实现的过程会让人类痛苦。第二类才是真正的叛变,也就是人工智能对自身存在意义的反思。他的长篇小说《机器之门》描写的就是这种情形——人类发展的客观规律决定了只要有使用价值,人工智能就会被开发出来。
“失控的风险始终存在,人工智能不会因此停止发展。想一想,我们这个世界,甚至还有故意制造计算机的人存在,制造出具备人类智力甚至超越人类智力的人工智能,会是许多人长期追求的目标。”江波看来,“顺其自然吧,只是我们要尽力让人工智能能够和人类社会文明兼容,让它们尊重人类社会的价值观,不要和人类为敌。这些规则和模式并非预先决定,而是在人和人工智能的互动中逐渐产生。防是防不住的,只能引导。这和教育孩子有些类似。”
从一名普通读者的阅读感受来看,江波似乎对于人工智能的想象过于温柔了。我们能从作品中感受到作家对于一件事物发展的态度是乐观还是悲观,然而在江波眼中,乐观和悲观取决于不同的立场。在他看来,如果机器人最终取代了人类,那么从乐观的角度来看,这是人类的进化,人类可以长生不死了,更强大了。从悲观的角度看,人类作为一个物种已经消亡了,机器统治了世界。
“对于生活在智能世界中的人类,我想最可能的结局是一种‘赎买’,机器人以无微不至的服务,舒适的生活,换取人类的不生不育,沉浸于无穷无尽的满足中,最终快乐地死去。留下的是一个智能机器的世界,这个世界可能找到自己的存在根基,在此基础上建立一种和人类迥乎不同的文明形态。”江波觉得,可以把这个称之为新人类文明,或者机器文明,看个人的喜好,所以他并不以悲观和乐观来标注他的创作,他偏好的科幻是“合理”——基于现实,基于科学原理,基于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