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拿到湖南文艺出版社2022年2月出版的作家老藤的长篇小说《北障》时，从封底的简介文字中，我了解到这是一部以猎人生活为主要表现对象的作品。
小说的主人公，是绰号名为“一枪飙”、出身狩猎世家的金虎。金虎因出手敏捷、枪法好而在北障三林区（原名打鹿沟）众多猎人中享有极高声誉。也因此，金虎和派出所胡所长之间或隐或显的对抗与合作成为《北障》居于核心地位的矛盾冲突。
多少带有一点巧合意味的是，恰恰就在金虎和胡所长彼此因性格强势针尖对麦芒开始碰撞冲突的时候，金虎的好邻居兼铁哥们，那位制箸公司的老总苗魁却遇上一件为难事情。苗魁的媳妇给他生了个第三胎，且是个男娃。苗魁为此高兴得要发疯，因为苗魁很不幸，大儿子患先天性心脏病不幸夭折，二儿子生下来就有听觉障碍，长大后也难以继承产业，这个刚出生的小儿子便成了苗魁全部的希望。小儿子取名也找了一个能掐会算的高人指点。装神弄鬼的姜大先生就此粉墨登场。这位看似神秘莫测的姜大先生为小孩取好名字后，还主动示好，撂下一句话：“孩子有什么差池都可以随时来找我。”想不到的是，这个小孩果然不省心，夜里总毫无来由啼哭不止。到医院去检查也没查出毛病，苗魁一直不放心，只好再去求助姜大先生。姜大先生给苗魁推荐了四林区有名的大仙儿即江湖医生莫叉玛。金虎陪着苗魁找到莫叉玛后，没想到，莫叉玛给出的竟是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奇特“药方”：“去北障里猎猞，剥下猞猁头皮，做一顶带双耳的猞猁帽给孩子戴，妖魔鬼怪就不敢来骚扰孩子了。”面对莫叉玛给出的这个方子，金虎倍感惊异。尽管对于金虎来说，要去猎猞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难题，但关键在于，猞猁是保护动物……
事实上，真正构成长篇小说《北障》最主要情节线的，也正是“猎猞”这一核心事件。全书大部分章节围绕金虎和苗魁想方设法猎猞，胡所长千方百计阻止猎猞这一不可调和的矛盾冲突展开。金虎坚守不再使用猎枪的承诺，坚持要通过下套的方式完成猎猞计划，这就给猎猞增加不少难度。唯其难度极大，金虎先后搭进去一只珍爱的红獒和四只鸡的代价之后，他俩精心商定的猎猞计划仍无进展。在苗魁对金虎生出隐隐失望时，苗魁又把猎猞成功的愿望寄托到了四林区准备动用猎枪的猎手高老大身上。在这个过程中，三林区曾发生三十棵珍贵水曲柳被盗伐事件，眼看着胡所长陷入破案焦虑中，是金虎凭借智慧不动声色，让自己的徒弟、为人忠实的六子帮助胡所长解决了问题。到最后，在一个大雪之夜，金虎抱着一只小羊羔再度冒险进山，试图完成猎猞计划。没想到的是，胆大包天的高老大也出现在了四方台，且骤然向着那团灰影子开枪射击。直到这时，金虎才发现，曾三番五次戏弄自己，致使自己做出错误判断的，竟然是一只特别狡猾的三条腿的残疾狐狸。就这样，金虎和苗魁准备很久的猎猞计划以失败告终。
故事并未到此为止，就在听到高老大的枪声之后，早就尾随金虎的胡所长突然现身。面对面有得色的胡所长，金虎万般无奈承认失败。在了解到一切都是因唐胖子背后出卖之后，当金虎以为唐胖子肯定会因此得到难得的转正指标的时候，事情再一次柳暗花明、峰回路转：“‘我已经改主意了，转正指标给六子，’胡所长说，‘是六子对你的忠诚打动了我。’”对此，“金虎忽然就想起不知谁说过的一句话：没有忠诚，能力一文不值。”
虽然六子命运意外的峰回路转给小说增加了些许亮色，但从根本上说，作家老藤在《北障》中所集中聚焦的金虎，仍然是一位带有鲜明悲情色彩的末路英雄形象。正如他和苗魁精心准备的猎猞计划最终功亏一篑一样，进入全面禁猎的时代，优秀猎人金虎的存在，本就带着浓重悲剧意味。从根本上说，彻底终结了他狩猎梦想的，与其说是同为强者的胡所长，不如说是我们置身其中的这个生态时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