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梧州府冰井寺日久,人呼为有发僧者,作诗一笑。
明·桑悦
野寺盘桓当住持,平生罢懦即慈悲。
谁云寂灭真堪乐,自识贪嗔实是痴。
立见明星那有悟,坐依闲壁岂无为。
山僧不用留衣别,幸免人呼两退之。
(选自《梧州历代诗词选》)
1495年,明代诗人桑悦因公驻梧州。在梧州期间,桑悦创作了若干诗歌,其中有诗《登南薰楼》《过十二矶》以及词《喜迁莺》,还有这首《寓梧州府冰井寺日久,人呼为有发僧者,作诗一笑》等。
桑悦(1447年—1503年),明代常熟(今江苏常熟市)人。桑悦很有才华,从小记忆力过人,书一读完就烧掉,因为“已在吾腹中矣”。自称“江南才子”,以孟子传人自居。19岁考上举人,成化五年,参加会试,因为文章中口气狂傲,仅中副榜。明朝科举制度规定,从落榜人中再录取若干,不算进士,但授予官职。偏偏又阴差阳错,那时他23岁,簿册上误写成63岁。有关部门看到这样的年纪,把他当成了老儒生,就把他派到江西泰和县任训导,这是一种由年迈的老儒担任的没有品秩的教育官员。1490年,擢升桑悦为长沙通判,主管催科。1493年夏,又擢升为柳州通判。这个官比县官大一级,相当于副州长。桑悦著有《桑子庸言》《思玄集》。
《寓梧州府冰井寺日久,人呼为有发僧者,作诗一笑》题目有点长,从中可看出,作者在冰井寺流寓的时间不短,别人都称他为带发的和尚了,他自己也觉得有趣,便写了这首诗,有戏作之意。
第一、二句说,自己在这个寺里逗留的时间长了,简直就像是这里的住持了,平生无才无能的人,倒是可看成是有一份慈悲的心怀。
颔联引入佛教用语“寂灭”“贪嗔痴”。寂灭意谓绝对寂静,灭除烦恼妄想,超脱一切境界入于不生不灭之门。贪嗔痴,佛教以“贪嗔痴”为三毒,又称三垢,此三毒是一切烦恼的根本,残害身心。这两句翻译出来可以理解为:我听得佛说,归于寂静,超脱一切境界就能得到真正的快乐;我也知道,贪爱与嗔恨才实在是糊涂愚昧的痴人。作者对这些佛语看来是很认同的。这可能与作者的性格、经历有关系,他觉得自己那么有才华,一生也只混了个通判的小官。虽然憋屈,却也无奈,他以此安慰自己想透一些、超脱一些。
颈联用了两个佛教典故,一是释迦佛世尊午夜时分菩提树下睹天上明星而悟道的事,另一个典故是达摩祖师在嵩山西麓五乳峰的石洞中面壁九年修性坐禅的事。借用这两个故事表明自己的那些经历也使人看透了许多世事,明白了许多道理,并不是一片空白的。
尾联,又回到了现实,意思是:我这个冒牌的僧人,穿的不是袈裟,离开时不必把衣服留下,幸好没有人把我称作又一个退之。退之,即唐代文学家韩愈,韩愈写过一首《山石》纪游诗,写他和友人夜宿洛阳惠林寺的所见、所感。结尾四句是这样的:“人生如此自可乐,岂必局束为人鞿?嗟哉吾党二三子,安得至老不更归。”《山石》表现了韩愈厌倦官场,希望过一种不受人挟制归隐田园山水的生活。桑悦写诗时之所以想到韩愈,估计他当时的心态与韩愈写《山石》时的心态是相似的,也是绝意仕途,不再想当什么通判,第二年就回常熟老家去了。
这首诗所表现的倒不是狂傲,而是一种洒脱。看来这个书生通判在梧州居住的日子还是挺惬意的。
作者所寄寓的冰井寺,原址在梧州市第二中学原校区内,史料考究为唐朝元结所建,曾称作“焚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