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3年2月17日的晚上,法国的巴黎剧院上演莫里哀几个月前刚刚完成的喜剧《心病者》。和往常一样,莫里哀担任主角。化妆间里,妻子劝他:“你病得这么重,还是不要登台了吧。”可是,莫里哀摇头,轻叹一声说:“这有什么办法呢?假如一天不演出,那五十个可怜的兄弟又如何生活呢?”
他坚持上台。
演出的时候,由于身体十分虚弱,他不得不经常皱眉、咳嗽,面部表情十分的扭曲。一个真正的病人,正扮演着喜剧里没病装病的人,观众以为莫里哀是全心投入,所以演得逼真,便一次又一次鼓掌喝彩。他们哪里知道,即将发生在他们身边的将是一幕真正的人间悲剧。台上的莫里哀痛苦到了极点,突然发出大笑,竟然挣破了喉管,台下的掌声尚未平息,他已经昏死在了舞台上。
四个小时后,莫里哀便逝世了。
热爱莫里哀的人们从悲痛中苏醒过来,回想起他艺术的人生,无不再次落下心酸的泪水……
莫里哀出生于一个商人家庭,他的本名叫约翰·巴蒂斯特·波克兰。
善于经营的父亲送莫里哀进教会学校学习,然后,又设法给他买了大学法律硕士的学位,他期望儿子可以进人上流社会,过上风光而受人尊重的生活。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儿子最终所选择的道路和他的设计大相径庭,不但背道而驰,而且,让人难以接受和容忍。1642年1月,20岁的莫里哀在法国南部结识了著名女演员玛德隆·贝雅尔和她的弟弟,几个年轻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莫里哀从小就喜欢看民间闹剧和喜剧,并在闲暇时间阅读了大量的古希腊、古罗马大诗人、大剧作家的作品。他热爱喜剧,渴望在这条道路上有所造诣,而贝雅尔对喜剧事业亦有抱负,一直有组织剧团的愿望。几个人一拍即合,决定组织一个自己的剧团在巴黎演出。
莫里哀的名字就是这个时候起出来的。
愿望虽好,实现起来却困难重重。
听说儿子和一个女戏子一同成立了什么“光耀剧团”,做父亲的险些没有昏倒过去。他大骂儿子头脑出了问题,又哭又闹,逼迫儿子“改邪归正”,可是,莫里哀面对阻力,决不让步。父亲无奈,也只好由他去了。
家庭的阻力没有了,社会上的阻力和压力又乌云盖顶。教会把莫里哀驱逐出教,视他为“异徒”;剧团的前景也不容乐观——除了贝雅尔外,演员经验不足,没有固定的演出场所,走街串巷,受尽奚落;好不容易有了演出机会,戏未开场,又被人轰走;最难的时候,大家吃饭都成了问题……为了维持剧团的生存,莫里哀东求西借,处处低头,处处赔笑,贝雅尔也几乎倾家荡产。
300多年前的法国,法律规定,还不起债务是要坐牢的。
1645年,一个蜡烛商把莫里哀告上了法庭,莫里哀入狱。剧团百般活动,才算把他解救出来。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再起,没过几天,一个戏剧服装商人又把莫里哀告了,才出监狱的他喘息未定,就又回到了监狱之中。这一次,是父亲花钱把他赎了出来。父亲劝诫他放弃演戏的行当,这样一来,生活才有希望。但是,莫里哀又一次拒绝了父亲的要求。他默默地鼓励自己,挫折和失败都是暂时的,信心决定着一切!
这一年的秋天,他和贝雅尔等人一起参加了另一个流动剧团,走遍大半个法国,过了13年的流浪演出生活。这13年他的阅历和思想观点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演戏,同时也开始尝试写戏。他广泛搜集民间传说、民间信仰、谚语、俗语、民歌、方言、流行语,并巧妙地把它们运用到剧本当中;他还借鉴闹剧的艺术表现方法,把日常生活中最普通的素材加以强化,使其达到出人意料的艺术效果。
法国当时的戏剧都一味夸大君主的英明,而把劳动者描写得愚蠢而可笑;莫里哀打破了这一局限,他的喜剧,讽刺、打击的对象之一就是贵族阶级,而平民百姓在他的剧本里反而充满智慧,令人同情,令人尊敬。
莫里哀的一生写过许多喜剧。他回到巴黎之后,首次推出的就是他创作的《可笑的女才子》。这时,经过他的努力和丹舒公爵的推荐,法王路易十四同意他们到王室演出,并且,还拨给他们小布尔明戏院,供他们演出时使用。莫里哀的剧团相对稳定了,他们把自己的剧团改名为“光辉剧团”。
《可笑的女才子》大胆地嘲笑和讽刺了上流社会的愚蠢及丑行,在观众中间反应十分强烈。那些贵族们坐不住了,他们互相串联,想方设法阻止这部戏继续演出,还扬言要拆掉小布尔明戏院,把莫里哀他们赶到大街上去。
这场斗争是从1658年开始的。等到1661年和1662年,莫里哀他们先后在王宫的戏院大厅上演《丈夫学堂》和《太太学堂》之后,斗争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由于这两部戏反对男人的夫权思想,谴责金钱的罪恶,整个巴黎为之轰动。教会在惊叫,贵族们如坐针毡,而那些反动的无耻文人则四处发表文章,谩骂莫里哀低级下流,粗俗不堪,冒犯宗教,罪该万死。更有甚者,随着斗争的继续,贵族扬言要派人暗杀莫里哀;教会站出来,声嘶力竭地警告那些观看莫里哀戏剧的观众,凡是看过或听过剧本朗诵的人,都将被驱逐出教会。
20年的时间,他积劳成疾,患上严重的肺病,贝雅尔去世,儿子死亡,朋友突然背叛……这些,都不能让莫里哀停止战斗!
……
莫里哀走了,葬礼十分冷清,只有两个教士,以及一场冷冷的暮雨。当他的灵柩穿过巴黎的街头,所有的窗子都是打开的,一张张凝重的面孔注视着他,怀念和不平如响雷一般滚过天空!莫里哀以独有的方式,为自己的人生进行了一场空前的谢幕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