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我回到久别的湘中老家,在翻找物什时突然看见我的煤油灯还孤零零地放在旧衣柜里,睹物良久,思绪万千,如烟的往事涌上心头,不由得泪水潸然……
在我们负笈求学的年月,老家湖南株洲的农村地区,物质条件非常有限,每天傍晚都会停电。那时,我和哥哥成天就在想要找一个办法,解决晚上看书的问题。冥思苦想之余,最终还是大我4岁的哥哥有办法,他居然用一个空墨水瓶做成了一个煤油灯!——他找来用完了的牙膏皮,剪开卷成一个小筒,找一根棉灯芯穿上。把铁丝烧红,在墨水瓶盖中间钻一个小洞,刚好把有灯芯的小管子穿过去,拧紧瓶盖,灯就做好了,但没有煤油也点不亮。
当时煤油卖八毛钱一斤,为挣钱,我跟在哥哥屁股后面拎铁桶一周,硬是靠抓黄鳝、泥鳅卖挣来了几斤煤油。灯和煤油都有了,哥俩心中无比雀跃。
一到晚上,我们哥俩在左厢房把白天准备好的一块木墩,用报纸包好放在床上,点上煤油灯放在上面,再放下厚厚的麻布帐子,躲在床上舒适地看起书来,一看就不知不觉到半夜。几十年过去了,我至今还记得《三国演义》开篇的那句话:“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那时一边看书,一边在笔记本上抄录励志名言。那借来的一本本精彩绝伦的童话,妙趣横生的故事书,古今中外的名人名著,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的历史小说,就这样一本本地看完了。
煤油灯下,我和哥哥细心攻读着功课,思想偶尔也会为想象中的大都市和大海“开小差”:夕阳下的大海翻腾着金色的波浪,城市里火树银花不夜天,慢慢地,这一切变得清晰起来,化成木墩上豆大的火苗,噗噗地燃烧着。书看累了,眼倦了,我就把头往后一仰,靠在床板上,微微仰着头看院子外面那棵长得很高大的酸枣树,看它顶部的枝叶在微风中摇头晃脑,继而听到枝上的鸟儿“啾”的一声飞走。这时,我总会小声地说:“哥,总有一天,我们也会飞出这里吧?然后就到了大城市,坐轿车住高楼,也不再回来了吧?”哥听后,就会很宠溺地拍一下我的脑袋,用一种很柔和很温暖的语气说:“你总不想一辈子就窝在这鬼地方吧?要想坐轿车住高楼,那我们就要加油!”
灯火微弱,光照飘逸,自强却不灭。在漫长的黑夜里,它点燃和激发了农家男孩的梦想与希望。
流年如歌,往事如昨。在那些只争朝夕、不负韶华的追梦道路上,这盏读书灯始终指引着我们哥俩卯定一个想法,那就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闻”。在这一想法的激励下,我和哥相继跳出了“农门”,走进了城市。
城市的霓虹灯,容易迷人眼。儿时的读书灯,照亮我心田。如今,我已参军离家26年了,有幸再次邂逅儿时的这盏久违的读书灯,不由吟起“孤村到晓犹灯火,知有人家夜读书”的走心诗句。继而,我顿悟:沧海桑田,世上华灯万盏,我却独爱这盏读书灯,它的光亮将永远照在我心灵深处,萦绕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