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吃萝卜的季节。“萝卜要连着皮吃才够味。我看不得人家吃萝卜削皮,我把削掉的皮收拢、洗净、晒干,然后放些辣椒粉、蒜瓣、洛夫,盐、糖等腌起来,三四天后取来佐稀饭,既香又脆的,那是无上妙配。”翻开金实秋汇编的《蔬食记忆》,几十个作者,从大名人到小百姓写蔬菜的美文四十八篇,讲述中国饮食所承载的独特文化内涵和丰富情感。
梁实秋的《萝卜汤的启示》,写他抗战时在重庆,几个熟人到一位朋友杨太太家餐叙喝排骨萝卜汤的情景,对这道汤他有很传神的描述:“排骨酥烂而未成渣,萝卜煮透而未变泥,汤呢?热、浓、香、稠,大家都吃得直巴达嘴”。味美的原因在于“多放排骨,少加萝卜,少加水。”文章的结尾,将萝卜汤联想到了做文章上,认为“要做到言中有物,不令人觉得淡而无味,少说废话,便是秘诀,和汤里少加萝卜少加水是一个道理”。品读之下自是另一番意味。
黄州,因苏东坡在此写过《念奴娇·赤壁怀古》而闻名,故称文赤壁。古清生的《黄豆在黄州》读来饶有趣味:有一种食品可能贯穿黄州人的一生,那就是炒黄豆。生活在现代文明国度,一把炒黄豆仍是他们的最爱。“旧时,那黄州的教授,课间授课,间或从裤兜掏出一粒黄豆扔入口中,速度极快,动作也十分洒脱,嚼着黄豆,课就讲得行云流水,海阔天空,学子们不知先生吃的何物,乃炒黄豆也。”
季羡林先生的《神奇的丝瓜》,写他种植丝瓜和感受丝瓜生长的过程:“最初长出的那一个小瓜竟把瓜秧坠下来了一点,直挺挺地悬垂在空中,随风摇摆。我真是替它担心,生怕它经不住这一份重量,会整个地从楼上坠了下来落到地上……”“这两个瓜加起来恐怕有五六斤重,那一根细秧怎么能承担得住呢?”一次次充满感情的细致观察,写得尤为生动和富有情趣,文字里弥漫着一种孩子才有的童心。在他的心中,丝瓜好像是位智者,能从容不迫应对各种生存环境。
“吃冬瓜盅要凑人头,人少吃不完,人多不够吃……”蔡珠儿的《冬瓜盅》令人垂涎三尺:“炖得好的冬瓜盅,应该里外交融,鲜净澄透,汤料尽得瓜汁的馨莹,瓜肉则饱吸诸鲜之味,软溶清甘如沙冰雪泥老到的侍者盛汤,除了均取汤汁与物料,必定还添以瓜茸碗理想的冬瓜盅,应是汤、料、茸三分天下,入口方能酥糯适中,稠淡恰好。”“我喜欢瓜茸,觉得比拉杂的汤料柔净好吃,别人舀汤我却爱刮茸,掏出冰晶似的瓜肉,吃来五内沁爽,遍体生凉。”
在博大精深的饮食文化中,蔬食味道是一大饮食情结,极大程度反映了中国人的饮食审美风尚和民族性格特征。书中汇编的文章,写法上各有侧重,又各见千秋。有对历史文献的详实考证,有对风物掌故的探寻和融进个人的感悟,也有对具有明显地域特征的菜蔬的精细描画;还有的谈怎样烹饪,如何品味和由此带来的舌尖上的快慰等。事实上,每个人的生活都离不开蔬菜,我们不妨读读这本书,与蔬菜温情相拥,将寻常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作者:甘武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