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从事笔记体小说创作的作家不在少数,袁良才先生无疑是其中非常优秀的作家之一。
阅读袁良才,是从《卜白》开始的,当我一口气读完这篇千把字的小说时,顿觉酣畅淋漓,如沐春风。卜白是民国年间《申报》的职员,专司划版、校对,他擅长“补白”,有时副刊缺边少角时,就会派上用场,或杂谈,或轶闻,或小幽默,或诗配画,“展纸挥毫,须臾立就”。当然,作者塑造卜白这个人物,并不是只让他为《申报》补白,他一生有许多“白”去“补”。他心甘情愿以童子之身接纳国军烈士遗孀,为抗日英烈之家补白,而他对女方表白时也十分逗趣:“再说你的老家安溪有铁观音呢!”一个有情有义又不失幽默风趣的真男儿形象跃然纸上;他为京剧大师梅兰芳补白,解除了梅大师忽然“失声”带来的舞台危机,让读者领悟到了什么是“急人之难,君子不可不为”的君子之风;接着陡峰奇转,谁能想到卜白又来了一次惊天补白,竟然是策反国军投诚,原来卜白竟是我党在隐蔽战线上的战士——“算是我对军事斗争的一种补白吧”,至此,“补白大王”走向他的补白高峰。但此时作者似乎意犹未尽,在卜白弥留之际,又让他完成两次余音绕梁般的补白,一是“请把我安葬在普通百姓墓地之侧,为逝者补白”的遗嘱。一次是他给夫人的临终遗言:“再找一个好男人,补我的白。”小说尺水兴波,数次补白,文如行云流水,情节自自然然、毫无破绽,不仅具备了传统笔记小说推崇的“奇”与“趣”,而且,主人公身上也呈现出鲜明的传统道德价值观念以及强烈的家国情怀,使其超越了一般传统笔记小说,升华出一种新的意蕴,这也是“新笔记小说”的显著特点。
既然我们引出了“新笔记小说”的概念,就不妨谈几句。
我们知道,笔记小说是我国古典小说的一种,多以人物趣闻轶事、民间故事传说为题材,具有写人粗疏、不拘一格的特点。新时期文学伊始,一些作家的笔记体小说创作,让作品有了新的突破,他们开始调动多种叙述方法,更加关注新理性层面和人的生存价值,从而增强了作品的深度,这是传统笔记小说所难以企及的,也因此衍生出“新笔记小说”的理论命题。《卜白》就是这样的新笔记小说。袁良才的“弋江系列”笔记体小说创作已经完成多篇,几乎每一篇都塑造出一个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他们或正或邪,亦正亦邪,有的行事乖张却不失古道热肠,落拓不羁却心存风雅,字里行间透露出对世间人的生命的真诚探索。《最后的苍鹰》中,苍鹰既指翱翔在弋江上空的孤独的苍鹰,更是苍鹰一样孤傲的岩爷的精神化身。弋江造就了岩爷独特的气质,他对美院大学生请求当裸体模特的接受和对风景区管委会头头请其“裸体拉纤”的拒绝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使他孤傲的性格得以升华。而且小说抛弃了以事件为主的流弊,不是单纯地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而是在对岩爷几个人生片段的简约叙述中完成了人物塑造。文章还用俊雅洒脱、舒畅透亮、精致古雅的语言对弋江的景色进行生动描写,把主人公置于一幅精美绝伦的巨大水墨画中去书写,不仅增强了阅读快感,也使作品更具艺术性,对人物形象的树立起到了极大的烘托作用。袁良才的语言的确有特色,非一般功力所能为,这得益于他深厚的国学功底,这种深厚的国学功底不仅在他的笔记小说中得到较好体现,在其他题材的文字中也有完美呈现。袁良才曾这样介绍自己:“出身瓮牖,性本散淡。工作之余,闲书一卷,红茶半瓯……偶尔操觚诗文,聊抒胸臆,自以为快哉,无复他求。”
对于笔记体小说,真的说不出更多的东西,随着对袁良才先生小说的持续阅读和知识储备的增多,或许将来会有新的思考,到时候再做“补白”吧。
作者:李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