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图书馆看书是今年。
早春三月,约了文友去团城山的广场听鸟叫,文友提议去市图书馆转转。之前在市图书馆一楼听过一次讲座,还参加过一次“建党百年”征文颁奖仪式,脚步匆匆之际,有着“入深山不得”的美丽遗憾。听说图书室就在楼上,其时有一条文字的溪流隐约在某处潺潺作响,只是不能一睹为快。
机会和春天一起来临,仿佛有着某种暗喻。走过有着透明屋顶的大厅,走过一级一级的楼梯,我和文友一起走进了磁湖边的一方阅读天地。阳光斜斜地洒在书架旁边的地面上,一架一架的书整整齐齐地排列着,阳光和文字一样无言。坐在书桌边看书的人也是无言的。这是一个安静的世界,远山近水,书香脉脉。
我在文学类书架上徜徉,先看到了鲁迅先生的书,先生的书摆放了不少。鲁迅先生的文章是我学生时代的最爱,能在图书馆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一时不知如何选择,只能暂时放弃。
下午快日暮的时光,时间短促,找一本唐诗或者宋词看看比较合适。在初见的迷雾一般的书海里,却找了一本《散曲三百首鉴赏辞典》来,摊放在桌面上。本来是想看宋词的,可是我还从来没有过把一大本《元曲》捧在手心的感觉。年少时读过的《朝天子.咏喇叭》《窦娥冤》等浮出光阴的湖面。翻开书本,刘秉忠的《干荷叶》一下子吸引了我——“宫娃齐唱采莲歌。梦里繁华过。”古典文学的言简意深、言尽而意无穷之气质,实在让人为之倾倒。这是我拥有一本《元曲》的闲适、恬淡时光,远离喧嚣的尘世,走进古人的自然和情思,元朝的荷叶苍凉,明朝的喇叭幽咽,磁湖一湖碧波荡漾在夕晖下,杨柳岸已是春意初萌时节。
我是那一次知道在图书馆看书是不用花钱的。市图书馆地处僻静之地,那么高一栋楼房,那么多的藏书,可让人随意翻阅。在图书馆看书,有长而阔的书桌,有饮用热水供应,有冬暖夏凉的室温,有鸟鸣之乐音而无车马之喧嚣,书本齐整、内容丰富,一切令我恍然如梦。
我家离市图书馆有近半小时车程,还有十多分钟的脚程,去看一次书确实不容易,更加上人生熙攘忙碌,在心里不由得羡慕那些住在附近的人——这是何等贵重的人生馈赠!茶余饭后,携一杯淡茶,穿过草木蓊郁的人民广场去看书,该是多么幸福的人生礼遇!那些在书桌上搁一杯清茶,捏一支笔在笔记本上做笔记的人,内心一定有浩瀚的草原和奔流的河流。
很多年前听一个颇爱看书码字的同事说新下陆建了图书馆,那次是我们俩为数寥寥的一次一起爬东方山。倏忽间,时光静悄悄地远走了。在新下陆有图书馆之前,我有过在有色公司职工书屋借书的经历,也有过带孩子在“希望图书社”借书的时光,后来这些借阅场地消失在没有印痕的日子。
今年的秋天,我第一次走进新下陆图书馆。新下陆图书馆位于孔雀苑小区一角,铜都小学旁边,围墙另一边传来小学生朗朗的读书声。我拿了余光中先生的散文来看。当年余先生用一首《乡愁》打动了国人的心,也征服了青春年少的我。后来看先生的散文,也颇合我的胃口,仿佛与先生是故交。这次在新下陆图书馆邂逅,当然要认真翻阅一番。
翻开先生的散文集,看到那篇《听听那冷雨》时,看了一遍又一遍,被他沉沉的思乡思国之情所震撼。那种情感,浓烈而凄婉。仅“杏花。春雨。江南。”六个方块字,在文中就能令游子落泪、羁旅伤怀,也让我看到了这六个方块字在诗意的外衣下或许漂泊过众多沧桑的灵魂。
叮咚,“你在干什么?”一条微信短信让我回到洒满阳光的秋日。我回复同事在图书馆。她很惊奇地问哪儿有图书馆,我拍了视频给她并告诉了她图书馆的位置。她说她以前常在五医院对面那个书屋借书,那个书屋关门以后就再也没有借过书了,不知道新下陆有个图书馆,改天一定去看看。呵呵, 我的周围很多如我这样的人。
该到做饭的时间了,一抬头,那位上了年龄的女人还在。刚进图书馆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头发半白的女人认真地坐在书桌边看书,边看还边做笔记。我一时不知道看什么书好,就想请教这个极度认真的阅读者。当时她的桌上放了《郁达夫精选集》《失落的文明》,笔记本上已经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大页。
听图书馆管理员说这个女人是个哑巴, 这就解了我问她话时她不出声并指了指嘴巴的疑惑。我当时以为她要表达的是看书时不宜交谈。她是图书馆的常客,每次带了笔记本来,安静地看书,仔细地做笔记,成为新下陆图书馆一处无声的风景。
我在图书馆办了卡,带走了《元曲》。新下陆图书馆早在2013年就建馆了,它静静地立在不远处,等风等雨也等我,我却错过了快十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啊!
“迟迟你不来,风起吹走山雨。”一首歌里的这句歌词,非常写意我此刻离开图书馆时的心情。
作者:肖爱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