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拜访一位老学者时，在他的收藏柜中发现了一套新古文观止丛书中的《历代游记菁华》(贺葵著，湖北人民出版社,1998.9)。我对华夏名山的书感兴趣，自己也曾购买了几十本名山的专著，其中还有一本高鹤年著的老书《名山游访记》。相比较来，这本《历代游记菁华》更便于阅读，每一篇有说明文和点评，而且文学性、可读性更强一些。
这本书收集了95篇文章，约47万字，看后多有启发，遂体会写作之妙趣。前言说，游记是以文学描写的笔法记述旅途中的见闻（包括游览历程、山川景物、名胜古迹、风土人情，以及有关的历史事实、民间传说等），表达作者思想感情的记叙文。游记散文从先秦时期开始就很多，后来，著名的有王安石的《游褒禅山记》、苏轼的《石钟山记》、张岱游记、徐霞客游记等。历代优秀游记作品表现了古人对山水自然高超的审美鉴赏能力、中国文化传统价值取向，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与协调，对大自然充满着崇敬和感激之情，儒家有天人合一说，道家则是顺从自然说。
在这本中，唐代独孤及著《慧山寺新泉记》中说“夫物不自美，因人美之。”这是有道理的。自然事物并非本来就美，是由人把它美化了，这说明人与自然的美关系。《三游洞序》是白居易写的，其中“晶莹玲珑，象生其中。虽有敏口，不能名状”等句，简洁凝练，明快流畅。《题峡山寺》为李翱著，文中说“乃知物之全能，难也。况交友择人，而欲责全耶”，以游山类比交友，讲一番道理很贴切。
《醉翁亭记》是欧阳修写的，千古名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苏辙《武昌九曲亭记》中说：“盖天下之乐无穷，而以适意为悦，方取得一，万物无以易之。”细观名家游记，构思精巧，写景叙事、记人、议论融为一体。这些文章内涵深邃，意境优美，格调清新明快，文笔干净利落。
吴拭《武夷游记》中说：“山与水相映发者，武夷，匡庐耳。匡庐水在山外，武夷水在山中。武夷则清溪九曲，流出其中。凡一石一木，皆相映左右。”武夷山之绝，在于山水和谐，山依溪而列，水绕山而流。游记前后呼应，崇尚自然，独抒性灵。
散文大家张岱的《西湖七月半》写道：“吾辈纵舟酣睡，十里荷花之中，香气拍人，清梦甚惬。”他的名著《夜航船》等，我也拜读过，甚为有趣，题材广泛，文笔清丽。我感到读书真的养人啊，被文学家的笔墨熏陶，情智俱增啊。
王夫之《小云山记》写道：“天宇澄清，平烟幂野，飞禽重影，虹雨明灭，皆迎目授朗于蔓衍之中。”文章立意深刻，构思巧妙别致，文笔自然流畅。
朱彝尊《游晋祠记》写道：“向之所谓山水之胜者，适足以增其忧愁怫郁、悲愤无聊之思已焉。既至祠下，乃始欣然乐其乐也。”作者学识渊博，纯熟技巧，写景状物，地理形势，历史古迹，都为生动感人。
焦循《登州观海记》说：“圣人不见其德，斯为大德，以波涛洪洞言海者，不知海者也。”文章多有哲理性，朦胧含蓄，幽趣自成。
黄金台《游狮子林记》中说：“有境焉，秀夺天巧，奇争鬼工，险凿五丁，雄驱六甲。”语句生动，笔致含蓄，如今我们的形容词句只有一个鬼斧神工。游记古文简洁，换转自如，这些文章有历史事实、逸闻掌故，章法严谨，文辞典雅。
这是一本让我爱不释手的书。游记文章很有意义，让久远的山河魅力穿透古今，为后人指路。文章不仅让人获得身临其境的美感，还有对历史人生的妙悟。我曾努力想写出富有情趣的游记，可走马观花式的旅游，笔下之物肤浅，终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境界。
孙一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