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征是一名90后诗人,集诗歌、散文、书法于一身,不时在各大报刊、诗歌网站、公众号看到他的诗文。我最近一段时间集中研读他的长诗,仅就对《一条河流准备离家出走》《码头简史》《平原大鼓》《废墟上的坚守》《哈拉库图,醒来》《文峰塔》《猫国志》《周末晚上》《女王》等9首长诗的阅读观感而言,王长征写作风格呈现多样化特征,在结构形式上做到精心构思、周密布局,首尾照应,逻辑路径形成对话和应答,浑然一体,形神不散;在题材内容上既有主题内容的推进升华,又有细节精准的铺垫呼应。诗人对生活日常经验、对生命体验关怀、对人生追求境界的诗性表达,折射出清澈透明的精神世界和丰富多姿的心灵世界,独具匠心,格局境界、眼光胸怀均不容小觑。
诗人对生活的观看方式独特,每一首诗都包含诗人对世界、人和事物的细节的认知。长诗《一条河流准备离家出走》采用首尾遥相呼应的对话方式使文本保持结构的完整性,并通过修辞锤炼、语言节奏、音乐韵律等艺术特色呈现行云流水般的气韵。读《码头简史》仿佛看见王长征站在故乡河边码头聆听河水的歌唱,他选择用抒情长行完成对码头的历史叙事,诗句包含大量的经验细节,极富感染力。乡愁通过日常经验的细节化描写层层推进,深沉厚重、意蕴情深。该诗既有叙事诗的叙述,又有抒情诗的咏唱“落日斜照,晚风镀金/……怀想百年以后是否会有/一个同样年轻的诗人/想起这段故事/在时光的痕迹中寻觅前世/翻开推土机掩埋的沉默码头/用笔写下,祭奠早已/逝去光阴的诗句”。
诗人擅长将震颤人心的画面进行诗意化的处理,既有“虚”的思考——虚的部分是想象;又有“实”的再现——实的部分则是对现实的思考。《平原大鼓》用独特的视角和叙事手法书写了安徽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界首渔鼓”在当代的传播与传承。他不吝赞美传承渔鼓的艺术家用手中的大鼓感染听众“即使我们是局外人/照样被感染得分不清身在何方”。最后一节书写演出结束,呼应着出发时的黎明。首尾呼应的结构安排既可见作者的匠心独运,又从中感受到古老的艺术如何使乡人“贫乏的光阴”变得丰盈充实,由此获得精神的力量。
王长征关注现实、关注社会,以及社会变革下的芸芸众生,抒写我们时代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废墟上的坚守》抒写了武汉疫情下医护人员的无私奉献、对生命的尊重、对现实的反思:“站在窗台眺望/护城河白色的小手/翻动流失的光阴//空旷的大街上/广播一遍遍传递着/武汉的消息//生活的浪花/在寂寂冬日变得沉默//阳光像刷子一样/将门外的喧嚣刷的一干二净//”。全诗语言质朴平实,用词恰当,思想情绪与文本结合熨帖,王长征的诗没有所谓先锋实验,没有故作高深或卖弄技巧,没有愤世嫉俗的叛逆和愤慨,字里行间洋溢着自然朴素之美。
如果说短诗有时凭借瞬间灵感闪现便可一蹴而就,那么长诗写作消耗的不仅是脑力,更包括时间、精力、体力的消耗,难怪有人视长诗写作为畏途。写作长诗,最大的挑战是结构问题,写于2020年的《哈拉库图,醒来》是一首颇有质量的诗,一气呵成的270行诗有一种行云流水般的感觉,自然的断句,自然的分行,笔下乐感回旋,释放出诗歌的韵律之美:“透心的寒气让人梦醒/守护千年孤独的古城墙/被凛冽的风剥去层层黄土外衣/头顶冒出旺盛纷披的荒草/湮没古城历代美丽的公主”。
与《哈拉库图,醒来》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还有一首《文峰塔》。一个人能表达的东西受到其认知范围的局限,而这些局限反过来便也勾勒出他所处世界的轮廓。文峰塔是王长征家乡的一座塔,诗人通过“塔”的具象描摹,笔端注入对历史人文、自然风情的思考,将情感思想、心灵追求浓缩在诗歌之中,在历史和现实的双重辨析中解读心灵、思索人生,读来令人回味无穷。
《猫国志》对日常事物表达令人眼前一亮:“一只瞎眼的流浪猫脚步轻盈/在黄昏的噩梦中出没/一甩尾将繁华与喧嚣收拾得一干二净/它向妻儿走去/温柔的光影落满全身/委屈的心儿停止痛苦/细细的胡须抖动/似在诉说神秘的咒语”。诗人不是采取直接性的路线,没有简单将经验材料不做加工就置于诗中;而是采取间接性路线,用文学修辞将经验材料改造成一种“诗化”的形态,理智地反思、分析、透视社会现实。
王长征以良知审视、以良善体察、以良心感悟现实的困境,试图给弱势群体的生命群像给予尊重和慰藉,如《周末晚上》是献给漂泊在大城市打工者的长诗,由于诗人就是一位北漂者,其视角和感受真实准确,情感真挚质朴,贴近生活,贴近现实,有时代气息,文本节奏随着意象密度不断加大而加速,段落之间并没有造成结构的松动和离散,层叠铺排的句子反映出诗人语言的自省与自觉。《女王》写的是自己和女儿的生活,诗人从日常中打捞生活细节并进行还原,亲情自然地流淌,让我们感到那是一个无比诗意的生活场景。
九首长诗题材广泛,涉及自然史、生活史与心灵史,不矫情,不伪饰,有的写得真挚动人,有的写得意境悠远,有的写得气象万千,这几首长诗在主题的社会性方面的挖掘具有相当的深度、广度、厚度,这使得我们对王长征长诗写作有更大的期许。
崖丽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