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老人说:“将我短小的生命的树,一节一节的斩断了,圆片般堆在童年的草地上。我要一片一片的拾起来看,含泪的看,微笑的看,口里吹着短歌的看。”
——如果是“吹着短歌的看”,那“生命的树”一定是伫立在春天里,且绽放着芬芳的花朵。
实在忘记了是哪一年,《人民日报》3月4日刊发冰心老人的《写家乡的壮丽秀美》,《文汇报》3月6日刊发冰心老人的《关于刘半农刘天华》。
当时就想,老人家真是勤奋!
人虽老,笔仍健。
由此又想起杨绛百岁续《洗澡》,只一句话——“我怕别人把它写坏了。”
这是1992年4月20日写的一篇小文——
今年的一二月间,我找出几本旧书,一是陈原的《书林漫步》,一是孙犁的《秀露集》,一是柯灵的《文心雕虫》,再有,就是唐弢先生的《晦庵书话》。
说唐弢先生。
我知道先生是著名作家、文史学家,还是研究鲁迅的专家,他的学识、著作,我知之并不深、不多,但前边说的那本《晦庵书话》,却使我受益匪浅。
这里摘一段我已背熟的文字——“书话的散文因素需要包括一点事实,一点掌握,一点观点,一点抒情的气息;它给人以知识,也给人以艺术的享受。这样,我以为书话虽然含有资料的作用,光有资料却不等于书话。我对那种将所有材料不加选择地塞满一篇所谓书话,以及将书话写成纯粹是资料的倾向,曾经表示过我的保留和怀疑……”
说得明白而透彻。
唐弢先生的散文,我在《中国新文学大系(1937年~1949年·散文卷)》上读过,我比较喜欢他的某些篇章的结构形式。喜欢,但不至激动。可《晦庵说话》不同。总结它,我有几个字:一曰精,二曰短,三曰丰,四曰实。这就是风格,亦是价值。
想起买《晦庵书话》时的欣喜,是1988年,我的婚前,携妻子揣着买结婚用品的钱钻进了特价书市,轻易地花掉200元。《晦庵书话》即在其中。定价1.40元,半价购得,用了7角钱。同时购到黄裳先生的《银鱼集》,又高兴,又伤感。高兴的是,花钱少,买好书;伤感的是,好书竟被贱卖了。
找了两本书同时读,一本是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年版的“中国现代作家选集”中的一本《朱湘》,另一本便是朱湘的诗集《草莽集》。关于朱湘,以前隐约知道他是“新月派”中人,后来又因故退出。关于朱湘,现在知道他是一个有才华的诗人,是一个散文家。他的著作,在他不长的有生之年也不算少,单诗集就有四种,《夏天》《草莽集》《石门集》《永言集》(死后集成),其中,就是《草莽集》的出版,使他的诗在诗坛上有了名声。
《夏夜》——
拾起凉风/野草香飘来鼻中/白光电幕/抽于灰色的天空。”
《雨前》——
“等得不耐烦了/蕉叶微微摆动/几只蜻蜓/低飞过庭院中。”
《夏夜》和《雨前》是我从《草莽集》中抄录下来的两首诗,从这里边你可以读出朱湘的风格。
读朱湘,读出了美丽的向往、平凡的寂寞、诗意的平善,以及对生活的渴求。他写过一首《弹三弦的瞎子》,可见他内心的温良。
诗人朱湘,鲁迅先生称他为“中国的济慈”。
读朋友的书是一种享受。
在我的书架上,有长长的一格,是朋友们的书。朋友写的书,签好名字,赠给我。谦逊的题“雅正”,亲切的题“惠存”,最不见外的则写“闲时读着玩”“爱读不读”。有趣得很,我喜欢读朋友们写的书,他们描述的生活大多离我很近,容易入境,读起来比较亲切,可以触景生情,同悲同喜,亦可以在书中寻觅到朋友自己的影子,得会心处,妙不可言。另外,读朋友的书,情同与之谈心。一生中总有一些朋友,不得时时相见,思念的时候,一卷在手,如同桌对饮。再有,读朋友写的书,可以共勉,取长补短,互有精进。还有一种朋友,是亦师亦友型的,你读他写的书,便是聆听教诲,于平易中最能获得经验。
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台上赏月。
读朋友写的书,如怀中抱月!
于德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