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同质化的现象困死了很多诗人。如何突围出来绝尘而去,清醒着的诗人,无不作着朝思暮想。
诗人庄家银到底经历了多少个这样的日月,我不研究,也不准备去作研究,我感兴趣的是,目前,庄家银走了出来,且有渐行渐远之势。
庄家银是怎样走出来的,我想,他在他的诗歌创作里,他寻找到了他的突破口,尽力用了“奇”“绝”“狠”三大招来突围的。
我们来看看庄家银最近写下的一组诗歌,并作这样的一些剖析。
先看其中的《父亲之诗》:
父亲是含着泥土出世的
所以他注定当了一辈子农民
“含着泥土出世”,这是一个奇特的诗句了。稍作用心,便发觉这诗句还表明了父亲的一上辈也是农民。
结合下一句“注定当了一辈子农民”,明确地交代了父亲出世后的社会环境与家庭环境,而这样的环境,父亲一辈子没法逃离出来。
这两句诗,以奇特的“含着泥土出世”,收藏着丰富的内容。
接下来,庄家银的诗句更加奇特:
父亲的一生
都是在把土地节令农事
进行着一场最佳的组合
奇特吧,三句明明白白的话,高度概括和描写了父亲的一生。
“把土地节令农事/进行一场最佳的组合”写出了父亲的勤劳用心和智慧,也表达出作者对父亲的无限赞许与敬重。
最后的一次离去
父亲
去大山当了巡视员
读到这里,我真想大声说:庄家银的诗与诗句,以奇特令我折服。
再看庄家银的《母亲之诗》:
母亲喊了我一生/喊我乳名/喊我上学/喊我回家/喊我食饭/喊我争气/喊我好好做人/母亲喊我的声音/如一条河流/在我的生命哗哗流淌/后来/已听不到母亲喊我/只有四季的风/夜夜在我的窗前喊我
庄家银抓住了母亲对他一辈的喊,让满满的母爱喊在了我们的面前。谁不让母亲这样喊过,然而,没有谁写下这样滂沱的母爱。已听不到母亲喊我,只有四季的风夜夜在我的窗前喊我。这是风在喊吗?是诗人的思念在喊。这首诗,前面的句子是平淡无奇的,多少个喊也是平常,聪明的庄家银,以四季的风夜夜在窗前喊我,这就让前面的平淡变得不平淡起来了。风在“喊”我这个“喊”字,包含了母亲一生的母爱,也包含着庄家银对母亲的无尽思念。奇特的构思奇特的诗句,用一个喊字统领,奇特而动容!
在这两首诗里,我们已初步领略了庄家银诗歌里的奇。接下来我们继续探访庄家银诗歌艺术里更奇特更奇妙的东西。
父亲说/扁担是农人的脊梁/扁担在
家就不倒(《扁担》)
生活/架起了一个大熔炉//有的人/
淬火成钢//有的人/被炸成了油条(《熔炉》)
一把向上的梯子/难上/也难下//风大一点/就可以听到/生命晃动的声音(《中年》)
这些诗篇里,庄家银以他丰富的人生体验,严肃的思考,穷尽心思地提取了生动准确的意象来书写他的诗篇,让诗篇获得了大山般磅礴的力量。
这些诗,都取材于最普通的生活,来自对普通生活的体验,我们大多数人都已熟视无睹了,却偏偏给庄家银生化出如此新颖诗来了。
提取不同于常人的意象,以不同的角度入诗,诗篇便有了与众不同的支撑。正是这种支撑,让庄家银突围出来,让人看到了他的身影。
在庄家银这些让人认可有效的诗篇里,我们还发现,庄家银还极力把诗歌往绝处去写。
他的《中年》就是写绝了。人到中年,是不是在一把梯子上?上,已耗尽力气了,下吧,有老有小,他们的眼睛注视着自己,不允许下来。庄家银捕捉到了这个意象,让它入诗,这就产生了一种冲刷人心的力量。
“风大一点/就可以听到/生命晃动的声音”。
绝了,一个中年人(尤其是中年男人)的处境,不由分说地被他带到了这样的一个窘境之中,握住的手,冷汗似乎早已出来。
《扁担》《熔炉》《生活》《生命之殇》等诗篇,都可看到庄家银在这方面的努力。
接着看庄家银的诗:
蚂蚁/我最担心你/你那幼小的腿/一旦弄断/有谁/可以帮你/换上假肢(《蚂蚁》)
一缩再缩/缩成无头/缩到天下无敌//
如果大家/都一缩了事/世界不但太平/而且死一般寂静(《乌龟》)
这样的诗篇,构思是奇特的,写下的诗句也是奇特的。庄家银除了让他的诗发生奇特外,似乎还要将他的诗往绝处写,往狠里写。一首短短的《蚂蚁》,就充分说明了庄家银在这方面所用的力气。
蚂蚁是一种让人仼意蹂躏,随意踩踏的动物,庄家银取蚂蚁这一形象入诗,同情之心,怜悯之心与博大之心,统统跃然纸上。
庄家银其他的篇章里,处处都有着这样的着力点,这是庄家银取得诗艺突破之所在。因为他深知,诗人要有所突破,就必须要花大力气去寻找突破口,突破口找到了,就得绝绝的狠狠的给予攻击。
现在看来,庄家银找对了突破口,所花的狠力气,也见到了成效,在他的诗篇里,呈现了相当感人的艺术力。
庄家银的诗歌,在现代诗的国度里,它顽强地探出头来,接受阳光,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我看到了一个矫健的身影,远远地脱离了那个熙熙攘攘的方阵。
这矫健的身影便是庄家银!
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