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强近年勤奋笔耕,在阳东作协的年度工作总结里,宗强总是排在地级市以上报刊发表作品的统计排名前列;偶有写稿任务,他也完成得又快又好,有“快枪手”之美誉。他发表在《阳江日报》文艺副刊的散文,我读过不少,多是一些对故乡的回忆性文章,关联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乡村风貌、儿时记趣、亲恩人情等温暧细腻的描述,带有浓郁农耕文化的气味……宗强把这些文章拾掇结集出版,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宗强这部命名为《最忆故园情》的散文集,共分为六辑:《童梦斑斓》《亲恩难忘》《田园村居》《花果飘香》《人在旅途》《人生百味》。把题材接近、主题相关的文章归为一类,是对自己书写历程的总结,也能更好地引导阅读者对阅读对象的感悟和思考。随着阅读的渐次打开,这些散文所表达的情感,犹如涓涓暖流,引导我进入他那个春光明媚、草木扶疏、自然和谐、人情温暖的故园里。
读宗强的散文,比较强烈的感受是,他总是围绕自己的故园,流连忘返,把自己在故乡成长的那段岁月,以真挚和一往情深,尽情歌吟。宗强说这种歌吟,便是他欲罢不能的乡愁。乡村生活,是我们许多人记忆里共有的情境,乡愁是一个柔软绵长的意象。在宗强的文本里,乡愁关乎他少年生活的方方面面。亲情、美食、玩乐、乡村风俗,田园村居,一草一木,都在宗强的笔下活灵活现、活色生香起来。
比如亲情。“情急之下,母亲只好用孭带背着我一路跑到镇上去看医生。由于雨后的山路湿滑,途中,母亲摔了好几跤,每次摔跤的时候,母亲都紧紧地护着我,生怕我被什么碰伤,而她自己手脚上好几处都被蹭破了,鲜血直流,她在路边摘了几片草药叶子,放在口中嚼碎敷到伤口处……那一夜,母亲没有睡,一直守在我的身边,用温水帮我擦身,每隔一段时间就摸一下我的额头,直到我的体温下降到36.5℃,她紧绷着的脸才露出了笑容。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母亲还坐在病床边,嘴巴正打着大大的哈欠。”——《孭带上的母爱》
比如美食。“露兜叶富含一种大米增香剂,当它与大米合煮时,能使米饭的香味增加100倍。所以,每到端午节,村里人总喜欢拿它来包粽子,那股粽香是用其他叶子包的粽子所无法媲美的……调好配料后,母亲把煮过的露兜草的叶子卷成圆锥状,先放糯米垫底,再放配料,最后又放一层糯米捂实,把露兜草叶子压过来包住,再用露兜带灵巧地绕上几圈,粽子就成了。父亲煮粽子用大锅或大罂煲,加柴火煮上五六个钟,粽子才出锅,我一口气吃了三个,还不过瘾”——《露兜草,满满的童年回忆》
比如玩乐:“打波珠的玩法有好几种,最常见的一种是打‘出纲’。我们先在地上挖一个比波珠大一些的小圆坑,再在距小圆坑约两三米的地方划一条边界线,然后参加游戏的小朋友依次站在界边将波珠向小圆坑投去,这相当于‘开球’,谁投的波珠最靠近小圆坑,谁就可以先进攻,用自己的波珠射击别人的波珠,将其打出界就算胜出……”——《童年弹珠飞》
比如乡村风俗。“母亲说:‘每一个人生来都会有一个花园在天上,有缘人才能进入自己的花园中。’在母亲的带领下,我们几姐弟都在月光底下闭上眼睛,默不作声,大约一刻钟后,母亲才把我们叫醒,问我们看到了什么?大姐说她看到了美丽的宫殿,宫殿后面有一个很漂亮的花园,里面有桃花、桂花、白玉兰,还有一条弯弯的小河流过,两岸芳草鲜美,水中游鱼可爱,小鸟在树林间穿梭着,撒落一地的啾啾声。二姐说她的花园也很大,里面有菊花、向日葵、荷花,还有五彩瓢虫停在叶子上,蜻蜓飞舞,小蛇走动,蚂蚁成群。可是我当时什么也没有看到,一脸的苦恼与茫然。母亲笑着走过来,安慰我道:‘万事讲究缘法,今年你没有看到,或许明年就会看到!’但很多年过去了,我始终没有看到自己的‘花园’。”——《儿时过中秋》
再如田园村居。“故乡的老屋门前有一口小小的水塘,父亲在塘里种了一小片荷花,我则喜欢在门前的一块空地上种丝瓜……小小的丝瓜棚,满眼的苍翠……整个夏天,小小的丝瓜棚俨然成了我们一家人的避暑胜地。父亲在丝瓜棚下泡壶茶水,歇一下脚;母亲在丝瓜棚下穿针引线,缝补衣服;我在丝瓜棚下读书,做作业;小黄狗在丝瓜棚下吐着舌头,轻轻地喘着气;小鸡在丝瓜棚下抓虫子。”——《荷风小院种丝瓜》
此外,《鹞怪孙长风》《捉河蚌》等篇章,宗强讲述了村里长辈与小孩之间的温情故事,让人倍感温暖;《冬至的圆子》《母亲叫我回家吃饭》等篇目,则是追忆母子情深的一些生活场景,温馨而感人;《父亲的浪漫》一文,细腻地诠释了乡村爱情的多元个性,让人会心一笑的同时,顿悟有爱的婚姻甜如蜜。还有“花果飘香”,以及“人在旅途”中的一些篇章,作者都在深情咏叹故乡绮丽的山水风光和丰富的地方风物……
《最忆故园情》里所有这些元素,构筑了一幅安居乐业、人情温暖且恬淡美丽的乡村图景,读者从这里能品读出20世纪八九十年代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当下,有人描绘出来的乡愁,总是满目疮痍,颇具荒凉之感;在宗强这里,乡愁却是一番充满温情的感触和意味。马尔克斯说:“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不是你遭遇了什么,而是你记住了哪些事又是如何铭记的。”以此来考量《最忆故园情》这部文集,你会发现,宗强以八九十年代乡村生活为文学创作对象,向读者展示出来的,是炊烟袅袅、鸡鸣犬吠、生机盎然的怡人景象。这对当下现实生活中,人们普遍存在的紧张焦虑情绪,无疑具有一定的治愈功能。由此看来,宗强这部集子,具有一定的历史价值和社会人文意义,是新时代如何写好中国故事的一个成功例子。
冯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