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非生在书香世家,小时候家里除了农具和生活的必需品,找不到一本像样的书。母亲在校读了两年书,父亲也只读了高小,在家里还算文化程度最高的一位,但也不是喜爱读书之人。因此,我耳濡目染的都是生活的艰辛和不易,头脑里没有书籍的概念。直到懵懵懂懂地上了小学,在一个同学那里读到了一本小人书,爱不释手,便觉得这就是书的样子。那时父亲常年在外“搞副业”,就经常缠着他买。每次父亲回来的时候,我都要翻翻他的包,看他给我带没带来这样的宝贝。
真正被吸引的是一本名叫《白话庄子》的书。那是在某个暑假看过的书。我无比兴奋的在庄子的世界里逍遥游,梦想自己有朝一日也成为扶摇九万里的鲲鹏。我第一次感受到一本书能带给我如此巨大而强烈的震撼!之前除了小人书,剩下的阅读几乎都来自课本。枯燥且无味的知识点日复一日充斥着我的头脑,既显得沉重又缺乏快乐。而阅读《白话庄子》犹如醍醐灌顶,让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继而身心如蛾子扑火般陷了进去。仿佛长久黯淡的心空,有一个人为我打开了一道神秘莫测的门,我得以进入文字创造出的五彩斑斓的精妙世界。
打开这道门的是我的奶奶,和一位我已经叫不出名的乡村退休老教师。正是奶奶看见我在一个暑假里闲得无事可干,就建议我去找这位退休老教师借些书来读。当我说明来意,矍铄而干练的老教师非常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要求。
他一层层地打开包着书本的泛黄的报纸,极小心地把一摞摞的书放在我面前。看得出他是一位爱书惜书的老者。他让我自己挑选,我挑来挑去选中了这本《白话庄子》。这本书直接俘获了我,并让我对书本上的文字开始着迷。之后,我以每天一本的速度啃食着从老教师那里借来的书籍,痴迷于方块字所带来的满足。每次到老教师那里更换新书的时候,他都十分高兴。作为老师,骨子里就有一种乐于看见知识像泉水一样,流进他人心田的良好职业习惯。整整一个暑假,我沉浸在从未有过的阅读的亢奋里。
渐渐地买书也成了我的一大嗜好。到了某个地方,我第一时间是去逛书店,买心仪的图书。买到家的图书又喜欢乱丢。母亲时常帮我收拾。之后她也不耐烦了,就数落我不知道放个地方。我思来想去,便把它们放进几个空置箱子里。因为我买书毫无节制,后来,那几个箱子也装不下。不得已,只好把之后购买的书籍堆放在卧室的空隙处。这时,我想我需要一个书房了。
我搬进了新家,也为自己添置了一间书房。我把几大箱子杂七杂八的书整整齐齐的摆在书架上,看着这些书终于有了稳妥的地方安放,我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在我看来每一本书都是有灵性,有生命的。古人读书之前讲究“沐浴焚香,净手煮茶”,可见他们对每卷书,是恭敬与谦卑的。而且,读书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庄重而神圣的事情,不可随便行事。
现在,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到书房,翻开一本书,走进文字的世界,从里边找到写作的源泉和隐藏在字里行间的智慧。在芸芸众生里,一个人溢出的书卷之气,可以折射出他的学识和修养。他所拥有的儒雅气质,像极了一道炫目的光芒,在庸常里显得卓尔不群。阅读,或许就是带一个人去灵魂的高贵处,活出人世不一样的精彩吧。
周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