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审视存在和灵魂的根基是我写作的方向,诗人必须全身心地投入当代的体验,铭记他的时代。诗的发现意味着神性乍现。诗人的使命是将存在场所转变为精神领域。
我曾经提到过:100年前的生活似乎与800年前的没有太大区别。尽管个人的生活遭遇和经历可能有所不同,但生存的环境基本保持稳定——水边竹柳,檐前桃花,以及自家或邻居家的鸡鸣鹅叫,田野上的桑麻……然而,今天与一个世纪前已经截然不同,人类的生活环境和物质条件发生了巨大变化。技术革命和信息爆炸为我们提供了前所未有的体验和词汇。特别是近二十年来,地球变小了,开放的社会心态和城市化趋势,高科技和虚拟现实,生存语境发生了彻底的转变——在过去的文本中,没有现成的艺术的经验可以借鉴。
作为这一代中国诗人,很少有人能像我们一样,在一生中经历过四种文明的演进——首先是农业文明,然后是商业和制造业的兴起,接着是城市化的快速发展,消费社会的繁荣,突然之间,我们跨入了高科技信息时代。中国人已经接触到了新材料、人工智能、云计算、电子支付、高端智造、低碳绿色、生物制药、5G通信、虚拟空间、重型设备等新奇符号,这些符号刷新了我们的感知系统和智力空间。我的笔触卷须触及了暗物质、时间轴、引力波和多维空间的幻象。除了对现实世界的洞察,我的写作始终有未来主义导向,主题不仅限于社会学的范畴,哪怕虚拟现实,同样与人的生命和存在有关。
以信息技术革命为标志的新工业时代,社会转型的速度可以概括为“一天等于二十年”。这一进程现在正在加剧,不可避免地对生活在其中的灵魂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诗歌的召唤永远在路上。
美国诗人、普利策奖得主路易斯·辛普森曾经说过,诗歌必须有强壮的胃来消化橡胶、煤炭、铀和月亮。诗歌史上不乏经典的例子。埃兹拉·庞德在地铁出现仅几年后写下了被认为是意象主义运动巅峰的《在地铁车站》,证明了高科技工业文明中的新鲜元素确实可以融入诗歌。
一颗诗意的心,用其温暖和情感回应工业的冷硬本质。我的诗集中,仍保留了前工业时期那些带生命体温的悲歌行进的篇什,以青年李白出川仗剑远游万里长江的蓬勃气象开篇,以赓续三千年中国诗歌的精神传承,呈现中华文明中的重要符号,让古与今交相辉映,老树绽新芽。
我期待朝向古典和未来的现代诗有广阔的情感和传统的支撑,如鲁迅所言,“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伍尔芙则说,“一切诗人的荣誉最终要由未受文学偏见腐蚀的读者的常识来决定。”
杨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