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这是我今生背诵的第一首诗,记不清当时是小学二年级还是三年级,反正字都认不全,记得借来同学的《新华字典》,查时竟忘了使用方法,急得抓耳挠腮差点儿哭了。
我儿时是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的,爸妈很少过来。那天忽然看见爸爸拎着一包东西进了堆放杂物的小棚子,出来时两手空空,怀疑把好吃的藏在了里面,便在无人的时候进去寻找。
犄角旮旯全都翻遍,最后在墙边烧火用的锯末子里扒出个捆得方方正正的牛皮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看,见是几本发了黄的线装书,最上面的是《红楼梦》。
需要藏住的书,肯定有秘密。忽然就想看看里面究竟写些什么,寻思只要在爸爸下次来前把书照原样埋回原处,保证神不知鬼不觉。于是拿出上面的一本藏在门口的木头下面,准备晚上带进屋里。
我家的大炕在南窗下,占了小半儿屋地。爷爷在炕头,奶奶在中间,我睡炕梢。黑天后害怕费电,六点就关灯。我只好把书藏到褥子底下,拿奶奶掖在枕下起夜时照亮的手电筒,每晚把头藏进被窝偷偷地读。
都是繁体字,连猜带蒙地艰难递进,很多字《新华字典》都查不到,又不能拿书去问人讨教,就这么囫囵半片不求甚解地读完了第一遍。
太多太多的疑问和说不清的诱惑,促使我去读第二遍。
仍旧猫在被窝里,但生字明显比初读时要少,理解能力也有所提高。便尝试与书中人物和神共气,随他们赏玩怡红院,驻足潇湘馆,漫步秋爽斋,辗转蘅芜苑……作诗读书喝茶品酒,悲其所悲,欢其所欢,不知不觉就着了迷。
第三遍是坐在瓜田李下怡情品味的,不会的字不懂的诗都可以找明白人请教。除了开篇那首诗,还背过“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点睛贾史王薛骄奢淫逸的社会背景。
我讨厌王熙凤的机关算尽太聪明,也不欣赏林黛玉的孤傲敏感自怨自艾;更不得意薛宝钗工于心计老练圆滑;金陵十二钗中最喜欢的就是贾探春。她睿智爽朗刚毅果敢,才思敏捷处乱不惊,“登利禄之场,处运筹之界……”能挥洒自如。
此书对我世界观的形成,性格的造就,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可以说,对我帮助最大印象最深的书,就是这部《红楼梦》。里面人生百态处世哲学社会习俗和琴棋书画甚至医药,无不涉猎且深刻剖析,只要认真揣摩得之一二,便可终身受益。
由衷钦佩曹雪芹,研究红学的名家大师多有高论。得知有人认为贾宝玉成型的大荒山就是我们吉林的长白山,距离还不算远,随即就把长白山列为游历的第一目标,期望在那能找到文妙真人的原身顽石,感受女娲补天的豪迈壮举,也让自己沾点儿仙气。可惜,我爬上了天池,参观了瀑布,也观光了地下森林,却没能找到书中所说的青埂峰。
心有不甘,又去探寻了几次,都无功而返,至今仍耿耿于怀。
张宏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