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凤,是作家,是画家,是读书家,也是藏书家。他写有三部读书随笔集,总名即为《读书随笔》。所以说,叶灵凤是有资格谈读书的。
叶灵凤对“书与人”的关系,有着自己独特的认知,他将之分为三类,即读书家、爱书家、藏书家。就三者之间的关系,他说:“读书家必然就是爱书家,而坐拥万卷的藏书家却未必一定是一位读书家,更未必是懂得爱书三昧的爱书家。”而且,他像所有真正喜欢读书的人一样,认为“书,到底是用来读的”,所以,他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位“读书家”。
作为“读书家”,他对读书,就有着自己独到的认知和心得。
他认为,读书应该讲究版本。
这不仅仅是出于爱好、收藏的需要,更重要的是,在他看来:“从读书家的立场说,不同的版本便有不同的内容。一个错字的改正,多一点补充材料,多一篇序文,都可以使我们对于一本书或一个问题的理解获得若干帮助。这就是注重版本有益和有趣的地方。”
不同的版本之间,便于进行比较,在比较中见微知著,在比较中获益多多。
喜欢读“杂书”。
他说:“我至今仍有读‘杂书’的嗜好,愈是冷僻古怪的书,愈想找来一睹为快。若是见到有人的文章里所引用的书,是自己所不曾读过的,总想找了来翻一翻,因此,书愈读愈杂。”
那么,叶灵凤所谓的“杂书”主要是指什么呢?主要是指古人的“笔记”类书籍。叶灵凤仍然具有“五·四”一代文人的读书遗风,像鲁迅、周作人、郑振铎、台静农,以及后来的黄裳等人一样,喜欢读古代“笔记”。古代笔记的内容,可谓包罗万有:诠释经史、考证碑版、诗词歌赋、野史逸闻,等等,都包括在内。从时代的角度,叶灵凤还对古代“笔记”内容,作了大体划分,他认为:“大抵宋朝人的笔记,以记载掌故旧闻见长,明朝人多偏重史料制度,清朝人的以记载异闻奇事的最多。”他还认为:古代笔记,尽管内容丰富,但也有其弊端,弊端就是“辗转抄袭”,所以,阅读选用时,一定要加以辨别,力争从源头上解决问题,找到最初、最好的内容表达。
阅读古代“笔记”的意义何在?这是叶灵凤阐述最为深刻的地方。他说:“我觉得无论研究我国哪一部分的学问,若是不涉猎笔记,一定所见不广,错过了许多有用的资料。”又说:“我想,一个人若是很耐心地将这类著作择要看过一千种左右,大致对于我国古往今来的一切,上自经史政治、天文地理,下至文章艺术,都可以有一点门径了。”
认识如此,明白晓畅,也就无须我们再作赘述了。
“重读”与“不求甚解”。
书,需要不需要“重读”?或许见仁见智,但我相信,大部分人还是认可“重读”的必要性的,特别是经典名著,不仅要“重读”,而且还要反复地读。关于“重读”,叶灵凤说:“将读过的书重读一遍,正与旧地重游一样,同是那景色,同是自己,却因了心情和环境的不同,会有一种稔熟而又新鲜的感觉。”好书,“常读常新”,心境不同,重读的效果就不同,而且,“重读”还是一个咀嚼的过程,在咀嚼中,自会强化对细节、重点、关键点的理解。
“好读书,不求甚解”,是陶渊明《五柳先生传》中的名言,对此,人各有解。相信对于陶渊明来说,更大程度上,还是一种谦词。于常人,则绝大多数情况下,读书还是理解越深刻越好,章太炎先生不就说过“欲通经史子集之学,必先通‘小学’;不通‘小学’,则不通‘经学’”这样的话吗?事实,也确实如此,特别是对于学识基础浅薄的人来说,读书还是需要“求甚解”的——字词上,不可不下功夫。
叶灵凤先生所谓的“不求甚解”,主要是针对阅读古诗词而言的,他说:“我认为读诗读词,有时是不必过于‘求甚解’的,注释太多,读起来反而会妨碍了对于诗的本身的欣赏。”很显然,这句话的侧重点,在于告诉你:读古诗词,不要过多地纠缠于“注释”,以免被过多的“注释”影响了对古诗词本意的理解,以致喧宾夺主。
路来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