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读书的人,谁都想拥有一间清幽安静的书房。世界很大,世事纷扰,在书屋斗室品一杯香茗,翻一本好书,是件极惬意的事。
那时家贫,我们兄妹四人做作业用的是一张四方桌,用苦楝树做的,粗糙却坚实,掉漆的桐油散发着清淡的香气。随着我们的长大,家里的书越来越多,书桌早放不下了。用麻袋装着放在楼板上吧,又怕被老鼠啃坏。买书柜,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不如自己动手做个书架吧。我们寻来旧木板,劈成十来块长短相宜的板子,用螺丝穿孔拼接。这样,一个歪歪斜斜的三层书架横空出世。我们将各自的书本摆进去,每天用鸡毛掸拂去灰尘,视若珍宝。小伙伴对这个书架也感兴趣,纷纷仿制。
大学毕业后我考到一偏僻的乡镇。当时,单位职工两人住一间宿舍,室友早成家了,宿舍便成为我的个人空间。除了看电视和打牌,小镇的夜晚再没有其他娱乐活动了,四周悄寂寂的。心无旁骛的我一头扎进书海。灰白的粉墙点点剥落,水泥地的红漆块块斑驳,昏黄的灯光照着书本,让人心生明亮与温暖。每到周末,我就到图书馆借书或买书。渐渐地,书越来越多,书桌堆成小山。单位便将档案室闲置的书柜拨给我用。三门的书柜,玻璃全掉了,我将它擦拭一新,把书本分门别类摆进去。同事们知道我爱书,也将手头的旧书送给我。
成家后,我搬进城里的新房。房子不大,客房兼书房,特意选了个胡桃木的大书柜。休闲时光,我喜欢在书店流连,古今中外的名著恨不能全买回家,书柜很快就满了。数年后,又添了一个书柜,仍是书满为患,最后连床头茶几都堆满书。我最钟爱的是文学类,《白鹿原》《浮生六记》《边城》《倾城之恋》等经典每年至少读一遍,读得心驰神往,如痴如醉。
大约耳濡目染吧,孩子从小就爱阅读,从漫画书到武侠小说,再到文学名著,他手不释卷。应他要求,我们又买了个大书柜放在客厅,专门给他放书。后来新书源源不断地充实,只得把一些旧书赠给农家书屋,或送到乡下老屋。有时我想,读书思考、修身养性是一生的事业,拥有一间足够大足够静的书房,用来完成某种涅槃与重生,是件何其幸福的事。
今年夏天,我们搬到了新居,终于如愿以偿。书房是单独的,一整面墙做成书架,上下五层,实木的很坚实。书桌与椅子是反复挑选的,也是实木的。一家三口零零碎碎从旧居搬了十余次,才搬了不到五分之一的书过来。孩子将书本分类整理,贴上法律法规、植物园林、古典文学、现代文学、当代文学、辞典工具书等标签,便于随时查找翻阅。文友偶尔来访,坐在书房喝茶聊天,写字作画,吹笛弄箫,好不快意。漫漫长夜,我坐在书房读书,抬头便能看到窗外树影婆娑,小区灯火璀璨,远处便是川流不息的湘江,其歌声不舍昼夜。想来刘禹锡最懂书房的妙处,才能写出流传千古的《陋室铭》吧。
三十多年来,从自制书架到书柜,再到精致的书房,记录了一个家庭的变迁,也印证了时代的变迁。南风习习,蝉鸣阵阵,我坐在幽静的书房里享受着读书的乐趣,心头如有一股清流涌动,快乐无比。
蔡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