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心中,十五的月亮最亮
因为这天她能收到儿女们的问候
这时候,所有的作物都安静下来
敞开生长的耳朵,尽情地聆听
母亲在不远处传来的召唤”……
近几日,在看李鹏新出版的诗集《子衣集》。《子衣集》共有107首诗歌,诗人从多个细小的视角描写了他的母亲一年四季在田间、在地头、在厨房、在灶膛、在煤油灯下、在烈日里、在风雨中等日常生活里辛勤劳作的身影,深刻展现了一位平凡朴实的农村妇女为了儿女坚强隐忍操劳一生无私奉献的高贵品格。整本诗集中诗人没有对母亲说一个爱字,但文字中对母亲真挚的感恩之情,对故乡无限的眷恋,却溢于言表,多次让我忍不住热泪盈眶。
20世纪70年代,李鹏出生在鄂州市与黄石市交界的花马湖畔汀祖镇丁坳村李秀一湾。这地方原来叫吕府凼,是一个有着六百余年历史的古村落。1985年,在这里生活了十三年的他,离开母亲,离开家乡,到城里读书,后来又在城里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时光飞逝,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个像硬汉的母亲,变成了一位白发苍苍病痛缠身的老人。
母爱如海深,有尺难丈量。日日为儿想,自身不思量。为了不给儿女们添麻烦,她一个人居住在农村老家,种菜,养土鸡,经常让孩子们回家拿新鲜蔬菜和土鸡蛋吃。自己生病了从来舍不得花一分钱,偏头痛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从野外找些艾蒿回来用瓦罐煎开,躺在床上让蒸气熏。为了给儿女治颈椎病、腰椎病,却毫不吝啬地将省吃俭用的八百元钱拿出来,在集镇上买了十二瓶药酒,被骗了还不敢说出来。担心自己去世后让孩子们为难,不到七十岁就准备好了遗像,并提前嘱咐儿子,早早交代了后事。
像李鹏的母亲一样,我的母亲也是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她深爱着自己的孩子,为了孩子们能够幸福生活,愿意牺牲自己的一切,甚至生命。
我的母亲生于20世纪40年代,不仅与诗人的母亲年纪相近,而且前半生有着相似的命运。她们都在幼年便做了童养媳。
母亲与父亲成家后,先后生下我们姐弟七个。她赐予我们生命,含辛茹苦把我们养大。在我的记忆中,母亲总是天还没亮就蹑手蹑脚起床,准备好一家人的早餐后,又把全家人的衣服拿到池塘边,洗完了回来太阳才刚刚升起。炎炎夏日,我们在家中睡午觉,母亲却汗流浃背在田地里埋头弯腰干活。寒冬腊月,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从睡梦中醒来,常常看见昏暗的灯光下,母亲坐在床头一边疲惫地打着哈欠一边纳着鞋底。正如李鹏老师在诗歌《母亲的纳鞋线又在雪夜响起》中所写的那样:“纳鞋线在冬夜热气腾腾,像我哈出的气息缠绕着母亲清瘦的手/庄稼歇息了,种过五谷的手却歇息不下来/每个凹进的针眼里,仿佛是母亲在她自留地中播种的小麦、玉米、高粱/母亲一针一针的,将黑夜纳成白天/母亲手中的纳鞋线,一头拉着柔软另一头拉着坚硬/就像一头拉着儿女另一头拉着生活,等待儿女开花结果……”
我与诗人李鹏是老乡,出生在同一个小镇。少年时,我也和他一样,离开了母亲,离开家,到外面求学,在另外一个陌生的环境中生活。不同的是我后来去了远方打工,多年后又回到了故乡。只是当我回到故乡时,再也见不到母亲,听不到母亲亲切的呼唤。二十多年前,一个寒冷的冬夜,身患重病的母亲在病情好转清醒后,不愿意再拖累儿女,选择了不告而别,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悄悄地离开了人世。
从此,世界上那个最疼爱我的人永远的走了,阴阳两隔,再也无法相见。
女人本弱,为母则刚。母亲小时候没有念过书,新中国成立后,在村里上了两年扫盲夜校,坚信唯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为了让我们姐弟几个都能上学,身材瘦小的她曾经挑着不知道比自己重多少的筐担,翻山越岭,风餐露宿,步行几十里路到大冶铁山、黄石港码头、鄂城车站等人多的地方卖菜卖布。甚至不顾危险从几百米深的露天矿坑底下挑铁捡矿石,换取微薄的收入,一分一毛地积攒我们的报名费、生活费。在热气腾腾的小吃摊前,在花花绿绿的集市上,在琳琅满目的商店里,她舍不得给自己花一分钱,却眼皮都不眨一下,掏钱给我们买书买笔买纸墨。担心我们挨饿受冻,母亲常常在刮风下雨、大雪纷飞的时候,来回跑几个学校,给我们送做好的饭菜、送雨伞雨鞋、棉衣棉靴。每当我们遇到挫折,孤独无助的时候,她总是轻声鼓励安慰我们勇敢面对生活。
母亲一辈子勤俭节约,孝敬长辈,与人为善,从未与爷爷奶奶吵过架,和邻居妯娌姑嫂红过脸。她性格内敛,不善言辞,不管受了什么委屈,总是宽容忍让,处处为别人着想,从不计较。母亲,把我们带到这个世上,给予我们生命,抚养我们长大,对我们毫无保留,甘愿付出一切。
世间所有的爱都抵不过母爱。因为母亲,我拥有了完整的人格。因为母亲,我骨子里有着深沉厚重。因为母亲,我学会了隐忍、坚强、乐观。因为母亲,我的人生充满温暖幸福。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母爱是世间最真挚的爱。如果有人问我,世间最伟大的爱是什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那是母爱。
夜已深,窗外月光皎洁,温柔如水。合上诗集,母亲慈祥的身影仿佛又浮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