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吕眉洁散文集《心素如简》(广东旅游出版社,2023.7)的时候,正是一个皎洁的夜晚。月亮不高,白云很低,树影很浓,与这本祯装得相当朴实的书恰到好处地契合起来。借着月光,抚摸着散发着淡淡清香的书本,企图在这里寻找属于自己的故事。收入到这本集子五辑作品,分山、水、情、爱、乐共50多篇散文,均是吕眉洁近年来创作的重要作品,是她对深爱着这块土地的感动。
散文,是文学作品中最能表现自我、最能直接坦露作者灵魂、最能流露真实情感的一种文学形式。一篇好的散文,可以让读者触摸到其思想、情感和志趣,甚至可以捕捉到作者的整个人格。吕眉洁笔下李家洞的小花、廓田的墟市、梁家寨的风,看似写景,实为寄情,灵动、鲜活、富有画面感。《在桃缘山居捡秋》捡的是春华秋实,是社会大舞台的无限风光。通过身边人、身边事,管中窥豹,道出了这个时代的发展变迁。
关注当下,是吕眉洁作品的一个重要特质。她没有回避对当下个体人痛苦的表达,她的作品里有当下人的焦虑、苦恼、惊奇、彷徨、失望、沮丧、渴求与喜悦,有对当下的思考、控诉、倾诉与抒情。她是一个资深报人,又是一个中学教师。早年供职于湖南一家省级大型报社,担纲起采编重任。到了岭南乐昌,也是在当地报社谋职,后来又阴差阳错地干上了教书育人的行当。她还是一个行走大地的作家。她的作品,无不透露着对自然生态与人文的深入思考。生于大漠孤烟之处,长于洞庭鱼米水乡,拼搏于珠江之滨,她手中的笔无不生发出对时代发展、地域生态和创作精神的鼓与呼,从生态的角度,思考人与自然的关系。尤其是关于乡愁,她有着如同生命般的感触与认知。她的乡愁,是对故乡山水的回味,对人情世故的咀嚼,对原乡文化、对自我价值的思考。《暖暖的土坑》写的是当年在阿拉善时乡下的生活场景,《乐昌街的日常》写的是平凡街市一角,借指“一棵棵树上”变成“可触可感的具体事物”,从而反映一年前小城面对突如其来灾情的真实状态。她的笔,聚焦着所熟悉的群体真实生活场景。特别是在浮躁的当下,而她笔下并非人情淡薄,《邻家大哥》可以把冬天过成春天,“过往的路上,很多的浮华,都不如岁月,那些静而浅暖的时光,让人念念于心,思眷入目。”
一个好的散文家,首先是一个有独到视角的创作者,是一个具有审视地域和时代的关系、反观自然的哲学家。庄子说过:“山林与,皋壤与,使我欣欣然而乐与。”“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傲倪于万物。”无不是人们认识与感悟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表述。这种“自然写作”,表达了对自然的关切与敬畏,对境况的反思与忧虑。如果缺乏真实的生活经验、深切的情感沉淀,以及多元的文化视点,浅尝辄止,极难创作出有深度、有广度、有力度的作品。吕眉洁从一株草入手,从一丝风入笔,从一片叶子旁述,对曾经生活的阿拉善、湘西乃至韶州大地自然生态的描写,以诗性与理性传达敬畏自然、顺其自然的生态理念,为读者呈现出一幅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壮阔图景。或许是受了《庄子》的影响,作家归真返璞的自由观,表现其创作意识的艺术途径。“戈壁滩之夜不是缓缓来临的,而是猛然间,当一小片残阳被飞快地拽下,天地万物便深深地坠落于黑暗之中。”(《阿拉善的月》)这些娓娓道来的细微描述,却升华其个体深层生命活力,升华其在创作主体身上最集中地体现为主体精神自由。将民族文化、地理风光、时代人物等有机融合起来,在思考中进行诗意的创作,作品由此而生动感人。《咱家的石榴红了》《表哥家的橘子园》《四季花开》《生命是一树花开》,一篇篇像芙蓉出水那样自然清新的散文作品,托物寄意、借物抒怀,道出了作家追求生态自然、追求精神自由的初心,传达出来的则是天地人共筑的深沉与博大。
真实,是散文的力量之所在、是作家内心感情的表达。真诚,是吕眉洁人格的重要体现,也是她散文创作的重要品格。
在这本书里,感受最深的就是真切可信。她用散文形式,来建构自己的文学世界,充盈的生活内容与人们生活的空间,无不反映出真实的心灵映照。她始终将“小我”置身其中,而道出一个“大我”。无论是亲身经历,还是追忆亲人故旧,都是平心论事,如实“记录”,不矫情,不粉饰,向读者坦露一颗真诚的心。通过文字,让人去鉴别、去品味。《别秋之日》《今夜我们不能说再见》《让生命在严冬里开花》等篇什,让人一眼可以看出作家就是一个“散文中的人”。
当然,吕眉洁是一个作家,是一个不循规蹈矩的文学创作探索者,有着富于创见的独立意识。作品与她的人一样,不愿意做旁观者,更多的时候,是走上前台,站在文中,借着月光,思考人生,表现现实,反映其心灵生活。她的散文短小却不失精致,现代又不失古典,空间熙攘又不缺乏画面清寂。捧着这本书,你可以续一壶清茶,燃一炷青烟,声情并茂地朗读,与作家一道读风、读雨、读心声,看一树花开。
这也许就是作家苦苦寻觅、苦苦追求的文学创作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