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有史,地有志,家有谱。当前,编撰出版地方史志蔚然成风,上至国史,下至村志,已形成相当可观的规模和成果,但是各地的重视程度和实际进展并不一致。乡镇志已不算少,但观其内容,多以政治经济为主要载述对象,于文化则相对简略。以乡镇为单元的地方文化专著,更为鲜见。《魅力散花》便是其中一种。
《魅力散花》是杨毅老师主持编撰的一部关于浠水县散花镇历史文化的图书,分为《古迹溯踪》《农耕撷粹》《烽火岁月》《乡梓教化》《民俗风物》《英才辈出》六个部分,并附录了历代名人所作与散花洲、散花镇有关的若干诗文,既有考据文章,也有史料辑录,还有故事与传说。无疑,考据文章最费精力和时间,也最见文史功底,这些文章主要出自杨毅老师之手。故事与传说成于众手,内容相对驳杂,行文风格和严谨程度也不尽一致。笔者想借此机会,谈一谈对相关问题的意见。
现代社会没有传说,这是我对所谓“传说”的基本看法。我把传说分为两类:一是曾经真实出现过的人和事,即远古蒙昧时代,纸张和印刷术诞生之前,人们对族群及与之相关的真实事件的记忆,经世世代代口耳相传至今,其间迭经演绎、变化,由于无法回溯,无法提供来源依据,也就无法证实,从而成为“传说”;当然也有少量传说发生在文明时代,因天灾、战乱导致亲历者及文献记录灭失而形成。一是古代的人们出于对自然现象和神秘事件的困惑而提出的解释性想象,即虚构杜撰的故事。前一类是无意中形成,后一类则是有意为之。进入现代社会之后,人世间发生的一切事件和现象,几乎都可以及时而准确地记录下来,或者可凭借科学予以解释和证实(证伪),也就失去了传说形成的基础条件。如果再出现新的传说,无疑就是今人刻意制造。
不应人为制造传说,这是我对传说的第二个看法。作伪似乎是中国人的传统爱好,自古迄今,作伪者和作伪行为层出不穷,伪古董、伪名人、伪史迹,甚至伪祖宗(杜撰宗族世系)屡见不鲜。鼎革以来,县级文化馆、乡镇文化站专兼职人员成为作伪的主体,作伪的成果则是众多的神话、民间传说、历史故事,其中尤以所谓民间传说为多。至于编造故事传说的动机,大体而言,不外乎展示本人才艺、完成创作任务、满足发表欲望、为地方历史贴金这几种情形。还有一些文学爱好者乐于将本地山川风物和历史人事的一鳞半爪敷衍成文,真实部分只占一二成,其他全是信口胡诌。他们以为这就是挖掘历史资源,传承地方文化。有关部门出品的所谓地名文化、地名故事和景区导游词往往外包给第三方,以拼凑现成资料加虚构为主要“创作”手段,至于其内容之虚实,则无人关注和较真。但我坚持认为,对待历史要诚实本分,凡事要讲证据,绝不能混淆真伪,更不能无中生有。对近百年以来新出现的所谓传说,尤其有必要作一次彻底的清理,祛魅还原,去伪存真,把干净而真实的历史留给后世。当然,文学创作另当别论。
我相信,杨毅老师会同意以上意见。我也相信,严肃的文化工作者都会表示认同。
我与杨毅老师虽分处长江南北,却因共同的爱好而相识,他对地方文化的热爱令我感佩。《魅力散花》中的大部分作品,我在报刊和网络平台陆续拜读过,对其中一些篇章印象深刻。如今他拟结集出版,为保存和弘扬散花历史文化略尽绵薄。我浏览一过,感觉本书撰著者的态度是严肃认真的,书中作品对散花土著和外地人士了解当地文化是大有助益的。杨老师作为主编,不仅亲历田野,辑佚钩沉以作文,而且编辑补缀,整齐体例以成书,劳心费力,功不可泯。当然,散花镇党委、政府为他的编著工作提供了必要的支持,这也是本书顺利完成的重要条件。无庸讳言,书中少数篇章还可进一步推敲,若干史料还需进一步辨析。但这毕竟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填补了散花镇的一项空白。
杨老师毕生从教,育人无数,业余从事地方文化研究,乐此不疲,尤其是退休以来,更是孜孜不倦地挖掘、考察散花文史,这种只问耕耘、不计收获的奉献精神,值得我们尊重和学习。
若不为无用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在一些人眼里,文化便是无用之事,但文化又是“智慧群族的一切群族社会现象与内在精神的既有、传承、创造、发展的总和”。没有文化,人与动物何异,人类社会与蛮荒世界何异?地方文化是中华文化的一部分,散花历史是中国历史的一部分,正是因为众多杨毅老师这样的“痴人”在坚持和努力,历史和文化才能薪火相传,绵延至今,并一直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