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上半叶,很多学人写得一手锦绣文章,在诗词书画方面也造诣尤深。其中,于非闇(1899年~1959年)就是其中的代表性人物。读其《吾国之色》,即能看出一代名家在艺术方面的建树和卓识。
于非闇是现代著名工笔花鸟画大师,与陈之佛齐名,画坛号称“南陈北于”。他早年教书为业,后进入报界,主持多种报纸副刊栏目,并撰写百余万字随笔杂谈。他曾经在故宫古物陈列所国画研究室、北平艺术专科学校等机构任职。1949年后历任北京中国画研究会副会长、北京中国画院副院长、中央美术学院民族美术研究所研究员等。《吾国之色》一书,根据文章发表时间先后,编为金石书画、负暄续录、颜料淘治3个部分。该书是于非闇自己学画、创作的经历和心得,文章兼具理论性、普及性和实用性。
《吾国之色》书名,取自书中的同名文章。在这篇文章里,于非闇用简约的文字,梳理了中国绘画自远古以来对待色彩的态度。中国自有绘画以来,就重视色彩的使用。黑色在西画里是边缘之色,但是在中国传统书画体系中,黑色极为重要。在锡管装颜料传入中国之前,画家一直都在用自制颜料。如果对自然界的矿物、植物一窍不通,想制出理想效果的颜料是无法想象的。故而,一些大名鼎鼎的画家都有自制颜料的独门绝活。每个画家制作的颜料各不相同,用于画作之中,其画风也各有千秋。长期以来,画家和文人对于颜料的制法少有文字记录,但是于非闇却认真梳理古代颜料的制作方法,由此成为中国画颜料制作的杰出代表。
于非闇在中国书画方面有深厚的造诣,20世纪40年代,他已经有很大的知名度,不少人向他请教学习书画的秘诀。在本书《为初学书画答某读者》一文中,他对于如何学习书法提出了看法。其实古往今来,很多初学书法之人都在追问一个问题:学书何为正途?这个问题并没有标准答案。因为每个书法家学书之路各不相同,对文化和书法的理解和认知也不相同。于非闇认为,学书要从唐人入手。颜真卿、柳公权的书法不要学,要从褚遂良学起,理由是他的字有法度,可以上窥二王(王羲之、王献之),下启元明。随后,要写小楷,小楷从王羲之的《乐毅论》学起,继之以《黄庭经》,转而学《曹娥碑》。无论学书的哪个阶段,小楷不能间断。在掌握楷书书写技巧之后,要学汉隶,可从《礼器碑》入手。学习行草,临《圣教序》是不错的选择。现在网上有些人谈及如何学习书法,观点五花八门,有的甚至说3个月的正确练习就可以让书法“登堂入室”,这全然是误导,学书路漫漫,没有捷径可走。
于非闇笔下的花鸟画自成特色,他舍去了明代院体工笔花鸟画的纤细,表现出两宋时期工笔花鸟画精致严谨、华贵典雅的特色,从民间艺术中汲取营养,注重在写生中的独特感受,并且与他的瘦金体题款相结合,使画面韵味无穷。他所绘题材以禽鸟、花竹、草虫、蔬果等为主,通过描绘一些自然中常见的物象来抒发情感,表现对自然美的喜爱。
中国有书画同源的说法,书法和绘画紧密相连,尤其是“文人画”,更强调二者的紧密关系。何为“文人画”?一直以来没有标准答案。于非闇认为,文人画是“有学识思想的人,经一定训练和陶冶,不用文字,或兼用文字,以写出其思想、意志、品性,目的是使人们见了其作品,不觉要欣然地赏识而同情,兼可以认识作者的胸臆和品格”。中国历史上,对于习画之方法,留下了不少画传、画谱、文集等等。在于非闇看来,这些都是画家自述心得,不是金科玉律,非牢不可破。作为习画之人,不能一股脑地全盘接受各种画论,要在传承中拓新,要画属于自己的画。
学习中国画,在于非闇看来,重要的是加强修养和练习。而修养,就是“一个人的学识、经验、阅历。人的学识少,画作就会显得甜俗”。如何让修养提升呢?笔者认为,主要从3个方面努力:首先要提升道德境界。一个人的道德品质需要终身修炼,道德境界高了,画作的品位就不会太差。其次是夯实文化底蕴。画作表达的主题和内容,折射出画家的文化储备。真正支撑一个画家创作走向远方的,就是深厚的文化底蕴。最后是拥抱生活。画家需要走出画室,到生活中去,到自然中去,在气象万千的人间烟火中寻找灵感、挖掘素材。闭门造车不可能创作出震撼人心、口口相传的好作品。
《吾国之色》中收录的文章,集中展示了于非闇对中国书画艺术的整体看法,文章谈古论今,或长或短,半文半白,隽永优美。总体上看,此书显示出老一辈学人为学为文之严谨,尽管书中文章成于20世纪40年代之前,但是至今仍闪耀着艺术思想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