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真正的美食是在江南城镇的街巷闾里间,苏杭一带尤其如此。后来,也有人将此命名为‘私房菜’,那些中等家庭所制作的家常菜肴,哪怕是一盘咸菜烧黄鱼,一碟香蕈烧豆腐,也是精工细作,鲜美适口的。”翻开《吃的风度》这本关于往昔岁月、美食、同桌而食的人的回忆录,读后如沐春风。作者用讲故事的笔调讲述了从袁枚、李渔到汪曾祺、钱锺书等文人的美食逸闻,一日三餐里的中国记忆,让人间烟火中的文人风骨跃然纸上。
施亮从杭帮菜、文人菜到徽菜、湘菜、川菜等菜系的美食流派,从六必居、东来顺到天桥饭摊、二荤铺等地段的美食风格,从《闲情偶寄》《随园食单》到《川菜杂谈》的美食理论,从《水浒》的酒到《红楼》的蟹的汤包美食经验,写了阳澄湖的大闸蟹、洞庭湖的回头鱼、北京胡同的豆汁、贵阳街头的馄饨,还有最开胃开心的钱锺书杨绛夫妇口中的“杜家菜”等,表达文人饮食情调,展示他们食单上的品位、餐桌边的艺味、饭馆里的深情与零食中的闲趣。
吃,维系着生命的存在。但当温饱得到保障后,吃,又成为文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不少名人雅士都写过有关食物的文章。梁实秋先生撰有一文,回忆胡适在其宅中请“新月”派一些文人到家中便餐。胡太太亲自做了徽菜的“一品锅”待客。一只大铁锅,口径差不多有一尺,热腾腾地端上桌,里面还在滚沸,一层鸡,一层鸭,一层肉,点缀着蛋饺皮,紧底下是萝卜白菜。胡先生详细介绍这一品锅,告诉大家这是徽州人家待客的上品,“酒菜,饭菜,汤,都在其中矣”。
“老舍小说中也有描写吃饭馆的场景,其中惟妙惟肖地体现了老北京人的饮食风俗。”唯有《四世同堂》一书,写两个反面角色,冠晓荷拉瑞丰去吃四川饭馆,而瑞丰是地道老北京人,怕吃辣。于是,经历过官场市面的冠晓荷更安慰瑞丰:“真正的川菜并不辣,请你放心!”淡淡几笔,写出了那个时代的人物风情。北京城从明代始即盛行鲁菜。直至清代,北京城菜肴的正宗仍然是鲁菜。老北京人都将品尝火辣辣的川菜和湘菜视为畏途,只有极少数交际场较为活跃的人物,为换个口味尝个新鲜,才会放胆去品尝川菜与湘菜。
能懂、会吃,尊重食物本味、重视文化内涵,是一个食客的修养。文中写鲁迅与学生同路回家,遇一饭摊,便一块儿吃那饭摊制作的荞麦条子。鲁迅幽默地说:“就是皇帝老人也未必能享受如此美味。”他亦见到何志云君回忆汪曾祺的一桩趣事:一群作家去西双版纳采风,到傣族的露天排档去吃夜宵。汪曾祺老人喝着啤酒,就着烤小鸡,笑得跟孩子一样,还模仿着杭州话,跷一跷大拇指说:“哉!真哉!”汪曾祺先生的童趣表现得淋漓尽致。他的风雅,既不靠循规蹈矩来维持,也不依恃财富权力而显摆,这是一种毫不藻饰的天生气质,也是一种人格。
舌尖上的美食,镌刻着岁月的回忆。施亮说,“吃的风度”未必就是中规中矩,斯斯文文,也不见得非要设什么繁文缛节方能体现其风雅。他认为,风度是人的内在修养与素质的体现,吃的风度亦是如此。文人好吃的多,且大都善谈吃。这本书好在,作者身世不俗且经历颇丰,故古今中外、南北各地的饮食文化都有涉及,无论大菜小点都做了细致的考据,同时融入自己的生活经历,让我们能够品味出作者的博学与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