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早晨去拜访西篱老师,她在办公室等待我的到来,西篱泡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我向她讲述我一路走来艰辛的文学之路,她仔细地聆听,对我的倾诉她似乎能感同身受。我感到眼前的西篱,亦师亦友,更像一位和蔼可亲并值得信赖的师者。我与西篱短暂的交谈,让我窥见了一位作家所表现出的亲和力。也正是从这次交谈,我读了《昼的紫夜的白》,尽管在我读这部小说之前,已经有不少评论家评论过这部作品。
这是西篱重要的一部长篇小说,题名“昼的紫夜的白”隐含深意,作者对昼与夜这一辨识打破了人们固定的思维。这部小说开篇对风镇背景的描写,亦有其西南高原雄浑、空旷、孤独的格调。主人公紫音认为人存在从其本质上说是孤独的。如她所表露的:“我这个人,为什么很难与他人产生共鸣?”小说中的紫音是一位内心细腻、珍视情义的理想主义者,但也保持孤独的触觉,也正是因为孤独,使这部小说无形中具备了思想的深邃。
西篱在小说中流露出诗的气质这不意外,她本身是一位诗人。重点是这部小说所呈现的现实意义,它跨越了两个世纪,承载着过去与将来,具有时代的特性。这部小说是自传式的,主人公紫音很大程度上是作者的原型,作者参透了对生命的领悟,逐渐洞悉了世间事物的真相,倾尽了自己心力所写。其中小说具有的现实性,其所展现出的想象性丰富的构思,是与写实结合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构成小说的整体性,这超越现实的写虚所蕴含的深意只有留待读者去参详与破译。
小说以第一人称自述,故事的背景可追溯至上世纪50年代后期,主人公紫音父母从四川、重庆几经颠簸在贵州一个名为风镇的地方落脚。风镇是紫音的出生地,也可说是她的第二故乡,在海拔最高的地方上小学,另一个描写的是风谷中学。开篇围绕主人公的父亲的离世,当地苗、布依、彝族人结队而来,为之放歌,当然那是一出悲歌,以此拉开小说的序幕。如从四川到贵州支教,受人敬重的父亲、某段岁月独倚窗前盼望父亲归来的母亲王紫音、憨厚的哥哥、刻薄的朱大娘,一个又一个鲜活的人物形象,拼凑出主人公的亲情谱系及个人成长的心路历程。
这部小说以风镇的背景蓝本,横跨黔、粤、蜀三地,铺叙了对亲情的叙述,许多影像撷取的镜头写实的。具有梦幻色彩的是,作者以具有母性特质的穆姝“超越现实”的出现,通过虚与实结合的手法,以差异化时空,展开更加广阔的叙事,拓展小说纵深发展。小说中紫音重视亲情,她在现实与超越现实的边界在无际的时间里寻找母亲,那是出自主人公与生俱来对母爱的渴望。“爱别离”之苦在这部小说中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如紫音母亲长期独倚窗边盼望她父亲回来团聚、外婆从火车中途下车走失、紫音与兄长、弟弟的离散、她在漫长的时间里不断寻找母亲的线索、与小白重逢后再度别离。贯穿小说的主线,穆姝是凸显“超越现实”部分的重要人物,在紫音潜意识里,穆姝有母亲的影子,她通过与穆姝梦幻般的对话升华了小说的情感结构。穆姝告诉她,每个人在寻找自己的路上都是带着使命而来,在现实世界里,她必须好好地活着,为自己的人生所肩负的责任。
这部小说直面现实的迷茫,也透视了人为什么活着的迷思,这是人类千百年来不断被探讨的哲学命题。它揭示了现实与非现实相悖、理想与现实表现出巨大的差异性。如穆姝的爱情,她爱的人,也是伤害她最深的人,在她拉开天线被雷电击中的那一刻,爱与现实成了一组对立的矛盾;从淳朴的风镇到开放前沿都市里所经历人性的狡诈与荒谬;紫音从重庆到深圳一路寻找另一位故事的主角小白,紫音与小白从分别到重聚,失而复得的寻找之路备受艰难,当她打算开始过新的生活,那些曾经认为永久难忘的东西在另一个时空里难以预料地出现了裂痕。紫音对小白的期盼,所表现出内在情感的柔软,洋溢着满是理想主义的情愫,但是,理想的脆弱,往往与现实不能相向而行,对紫音而言,作为生命个体的独立,这或许是理想主义者的宿命。现实与超越现实的重重交织,进一步拓宽了这部小说的边界,尤其是在时间上,从1951年到2050年,百年沧桑如梦,亦由此进入了一种梦幻一般的人类生存新秩序,这是超越现实的预设。
故事最后讲述了紫音在地铁遇见当年陷害其母亲的黄麻风,紫音在面对当年的造罪者发出内心的控诉,然而在现实中他没有反省过去,相反表现得近于麻木,以强者的姿态叫嚣:“我的儿子是大领导,我的女儿是老总。”紫音的悲愤,并非是那个历史年代的个案,作者重提这段历史,在于警示人们不可重蹈历史覆辙,弱者对于恃强者或许无可奈何,但她以坚韧的个性捍卫了人性中善良的一面,她也以善应对了周遭的无常,包括人生轨迹的变化,这也是这部小说所具有的现实意义所在。
黄俊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