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什么时候喜欢上了六堡茶,以至于如今每天必泡上一壶,或独斟独酌,细细品味;或三五知己,一壶陈茶,香气氤氲,高谈阔论,任凭时光从端着茶杯的指缝间悄悄溜走。
在接触六堡茶之前,我对一切茶都敬而远之。因为有过一次“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经历。那次因公与客户洽谈,对方甚是好客,拿出上等的西湖龙井来招待。不用说,泡出来的茶水汤色透亮,香气扑鼻。于是一杯接一杯灌下肚,也是神清气爽。岂料当晚躺在床上,根本无半点睡意,辗转反侧而头脑异常清醒,以至第二日整天都昏沉沉毫无精神。后来,跟熟悉茶性的朋友谈起才知,像我这样的虚寒体质,根本就不适宜饮如龙井、铁观音之类的绿茶,因为绿茶没有经过充分发酵,富含刺激神经中枢、致人兴奋的茶多酚,当然睡不着。而且,因为性寒,若长时间饮用,恐怕本来就寒的胃更寒。自此以后,任别人把茶吹得天花乱坠,我均避之不及。
我的两个学弟是山城颇具实力品牌的茶厂一把手、二把手,每年都与我商量写副对联挂贴在厂门口,或祝贺当年生意兴隆,或鼓舞全厂上下同心同德来年再创辉煌之类,因此我得以到厂内茶室试茶品茶赏茶。
有一次,我们师兄弟一聚,师弟冲上一壶据说是他们厂家生产的陈年金花六堡茶,斟在杯里,色泽红得透亮,袅袅香气升腾,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散开来。在他们的反复游说下,我颤抖着手端起茶杯,小心翼翼地凑近鼻尖,那雾香夹杂着一股说不出的陈味,直扑而入,顿觉心旷神怡,正犹豫要不要饮下去,同桌几位师兄弟已经咂着嘴巴摇头晃脑大赞好茶。我一咬牙,一仰脖,一杯热茶已然下肚,接着两杯三杯,一连灌下去五六杯,股股热流顺着喉咙、肚腹弥漫开来,咕噜咕噜微微作响,直至丹田,瞬间神清气爽。末了,我一鼓作气,又连着牛饮几杯,心想,先喝再说,管他今晚睡着睡不着。说来也怪,那晚睡得很踏实。
渐渐地,六堡茶刷新了我的认知,于是就喜欢上了它。六堡茶分厂茶和农家茶,厂茶又叫现代工艺茶,农家茶则称传统工艺茶。按品种分类,则又有槟榔香、陈香、木香、烟熏香等等。现在若是谈起六堡茶经,相信我能津津乐道头头是道。
爱上六堡茶,自然对它的产地六堡镇心生向往。幸好市区离六堡镇不远,驱车直入才一个小时的路程,而且梨埠镇至六堡镇新修了一段宽敞大道,不像以前要环绕崎岖不平、上坡下岭、曲里拐弯的山头小路,车一颠簸,一拐弯抹角,整车人都一惊一乍。但即便这样,每年我必去六堡镇一次,因为那里有我三个学生,都从事与六堡茶有关的工作。
不倚村的小韦既种茶又制茶,读书的时候,每年春季学期开学,他必带上一斤半斤茶来送给我。那时我不喝茶,就都束之高阁。待我搬新家,把茶拿出来一闻,有一股很浓的烟熏味,还夹杂着淡淡的蟑螂味。我以为放坏了,就当垃圾扔掉了。现在回想起来,十分后悔。如果那些社前茶放至现在,三五知己时常品赏,那种享受可真不得了!毕竟二十多年的社前老茶,更醇更香呀。
四柳村的小潘是某间茶厂的营销小姐,我的到来让她欣喜若狂。末了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介绍起她的厂茶来,让与我同行的一众朋友饶有兴致,纷纷采购,我们满载而归。小潘就每人送了一份六堡茶手信,当然数我的最重最具价值。可是偏偏,下车时忘了拿,权当是送给了朋友,想起来也十分有趣。
行文至此,遂想起作家林清玄在一篇论茶的作品中说过,煮茶论道,可谓茶趣,若知茶趣,便识茶禅;世间诸事,均需讲德,有德便有得,德失得失。如此说来,我的学生有德,也必有得。六堡茶人,种茶做茶卖茶讲德,也必有大得;推而广之,人人都有德,人生处处都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