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晨六点多出门,没有时间给濯子梳头。等她上幼儿园,只能顶着老爸侍弄的天马行空发型去。晚上回家,忽见濯子头顶星罗棋布,惊艳不已,赶紧拍照留影。濯子的头发经老师巧手提质不是一次两次了,幼儿园那么多女孩子,也经常是小辫子花团锦簇,争奇斗艳。“虽为毫末技艺,却是顶上功夫。”在每一个细枝末节里,藏着一位幼师的初心与极致——她是否爱你的孩子,她是否爱她的事业。
我想起,在湘雅医院迎接濯子降临的那些白衣天使们。“呀,帽子粉粉的!”“宝宝的皮肤好好呀!”年轻的护士把待产包摊开,一一清点着,动作轻快地包裹初生的婴儿,轻言细语地赞叹着。我内心充盈着骄傲、安宁和喜悦。平心而论,那些衣帽真是再寻常不过了,但再寻常,也是一位母亲细腻的心思;那些护士们经手的宝宝又何止百千,但再众多,也是上苍给每一个家庭独特的眷顾。在对每一个小物件的好奇,对每一个重复单调工作的惊喜中,一个新生命被敬畏,一位母亲的初心被看见。这种情绪深深感染了我,直至今天,仍然在最繁复最平淡的生活中,时时提醒我。
“初,始也。从刀从衣。裁衣之始也。”谁没有这样的初心呢?并刀如水,纤手似玉,刀锋在衣料上游走,霓裳在梦想中浮起。而后呢,是哪一阵风,哪一阵雨,让衣料淡了它的颜色,褪了它的芬芳?是哪一次卡顿,哪一次对峙,让裁衣刀磨了它的棱角,消了它的锐气?又是哪一次磨砺,哪一次疼痛,让那双手举棋不定,束手无策?“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初心与梦想支离破碎,不辨原貌。
为什么朋友圈里不晒四年级以上的娃了?因为课业负担加重了;因为不谈学习母慈子孝,一谈学习鸡飞狗跳……事实有时比这个更沉重。这里只谈最寻常的故事——那个白绢一样单纯的娃娃,那个任裁一笔都带给你无限惊喜的孩子,慢慢长成你不认识的模样,他握着刀,笨拙,执拗,而又恣意裁剪属于自己的锦缎。是的,我们说前程似锦,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布匹,都有自己的初心与裁法。不是你在选择一种质地,不是你在定义一种裁法,更不是你在左右一种款式。你只能说,愿“前程似锦,一路繁花”。万千的家庭,千万的孩子,组成你的世界。单纯又复杂,感性又任性。说得轻,这就是一份工作;说得重,这也是一份天命;想得开,缺了你这颗螺丝钉地球照样转动;想得远,“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无限在掌心,刹那成永恒。”
张晓风说,“世界,我交给你一个孩子,你将还我一个怎样的呢?”“如果我能使一颗心免于哀伤,如果我能解除一个生命的痛苦,平息一种酸辛,帮助一只昏厥的知更鸟,重新回到巢中,我就不虚此生。”为什么今天会这么煽情地想起张晓风和艾米莉·狄金森?我想应该还是源于濯子,这个小小的娃,得到那么多眷顾,受到那么多呵护,我向世界慢慢张开双臂,一点一点交出她,也暗自祈祷,愿她被世界温柔以待。那么,我也能读懂那些母亲,她们向世界的祈祷与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