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又开始了。这天,我在老家空手下田,跟着铁牛走圈子。驾驶铁牛的大哥便笑话我,说我空闲干什么不好,非要下田弄脏手脚?我笑而不答。我这是在寻找那些远去的味道,耕牛春耕时的味道。
铁牛打田速度快效率高是好事情,然而耕犁田地也像人吃东西品味道那样,太快了,就好比猪八戒吃人参果——不知味道;慢下来,比如耕牛耕田就能品出味道。
贺州的耕牛主要是水牛,几千年来,为无数代人的口粮立下汗马功劳。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我上小学时,八步的大部分地区还处于牛耕时代。我家住在稻田边,耕牛耕田曾是我的闹钟。耕牛耕田速度慢,人就得起早。春耕时节,天亮得迟,我还在睡梦中,“嗬!嗬!”田里吆喝牛的声音就传进屋来了,把我叫醒了。不用爸妈叫,我便起床洗脸,吃早餐,去上学。这种“闹铃”不单调,而是很丰富,有指挥牛的,有叱牛的,有哄牛的。个别幽默有趣的大叔,有时连牛拉尿的声音也模仿出来,让人忍俊不禁。这就是耕牛耕田的味道,沾着泥土芬芳的气息。
牛耕时代,还是使用农家肥的时代。牛又常常在田里拉屎尿,田野是很肥沃的,生长着各种鱼类和昆虫,草狗虫、龙虱、泥鳅、小鲫鱼等,数量还不少。春耕时,它们藏不住了,露面了,到处乱窜。于是,我和小伙伴一起,常常守在田边,轻易便能捉住它们,不到半天工夫就攒够一家子一餐的美味。
水牛和人,以及各式各样的耕犁农具,在田野上构成了一幅古朴且美丽的立体图。
那时候,牛是教育孩子劳动的典型“教材”。孩子会赶牛下地踩田了,就会被大人称赞“懂事了”,若是再能够做把犁头、扶耙子这些活,更会被称赞“长大了”“能干了”。如果说赶牛踩田是耕田的初级技术,那么把犁头、扶耙子这种就是耕田的高级技术。
有了牛,就要放牛。牛也充实了农家子弟的日子,比如我的童年生活。
这些,也都是耕牛耕田的味道。
我八九岁时,就要拉牛踩田了。随着年龄日渐增长,当我想进一步学习把犁头、扶耙子时,却要到乡里念初中住校了,随后又到县里。我在外地读书,一路读下去,之后就没了机会接触耕牛了。后来,我再有时间时,村里已没有了耕牛,村民开始用铁牛打田了。
铁牛打田,又常常是个人私业。村里多数人家只管出钱,聘请有铁牛的人家把田打好即可。驾驶铁牛,也不用起早摸黑。我记忆中耕牛耕田的春耕,依旧是有着劳动意义的春耕,是充满诗情画意的春耕,是生机盎然的春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