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期间,家里客厅的壁扇在转动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而且有些反应迟钝。我把它拆下来在转动轴上滴上几滴机油,再装回去就不再有异响,风速也正常了。
我以为生活节俭的父亲会夸一夸我,然而他却说:“这风扇用了也有十多年,要更换新的了。”果然,重新装上去用了不到两天,风扇的老毛病又犯了。父亲去买了一个新的回来换上,然后对我说:“旧风扇轴承生锈磨损严重,耗电量增加,电费也是钱,长久算下来,不如买一个新的划算。”我听了深以为然。父亲就是这样精打细算过日子,让我们的生活一点点好起来。
我的父亲是桂丰农场职工。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农场的经济条件不好,光工资难以维持家庭开支,他就做些副业,用勤劳的双手为家庭增加更多收入。我印象中,父亲退休之前从来没有闲暇的时间。种橡胶时,白天迎着朝霞收胶水,顶着烈日除草、施肥、打电石;晚上披星戴月,穿行在山林梯田里收割橡胶树。转产种植龙眼时,父亲更是从早忙到晚,带着我们给果树施肥、浇水、喷农药,修剪枝条。常常是刚忙完到山顶,又要从山脚开始新一轮工作了。
遇上雨天出不了门,父亲才算是给自己放个假,但也没有闲着。他会砍上几根竹子,削成篾片,编织鸡笼、箩筐、谷插、畚箕、斗笠,补全家庭用具,节省生活开支。雨天还是我们的节日,母亲有时会宰杀一只家禽改善伙食,或者包些饺子犒劳我们,父亲也会抽空指导我和弟弟下象棋。如果我们有破损的拖鞋、凉鞋,父亲就会从其他不堪再穿的鞋子上切下一块胶块,压在我们的鞋子破损的地方,用烧红的薄铁片在胶块结合处烫一下,然后压紧,破损的鞋子就打上了补丁,我们又能穿上一段时间。
父亲虽然很节俭,但是为我们花钱不含糊。因为夏天太热,我和弟弟吃饭汗流浃背,父亲就买了一台落地电风扇放在饭厅里,那台电风扇一直用到我们搬家。为了我们能睡好觉,父亲还在我们的床顶都装上小吊扇。我们当时住的是平房,上厕所还要走一百多米,父亲担心我们看不清路,买了一盏蓄电矿灯,即使停电也能用很久。父亲还买了高压锅,我们再也不用担心老母鸡的肉啃不动了。这些用具在当时的农场都算是稀罕物件。每买回来一样,母亲都要叨念很久,说父亲乱花钱。
在父亲的言传身教之下,我和弟弟的生活也非常节俭。我们从不问父亲要零花钱,都是给多少就用多少。我们上初中以后,要到北宝二级路去坐巴士,从农场到二级路口大概有10公里的路程,父亲一般会送我们到路口。但周末放假时间不固定,父亲没那么多时间出去等,我们就走路回家,从没考虑过花5元钱搭摩托车,也没有这个预算。
父亲从不当面表扬我们,却深以我们为荣。他有时会放一些零钱在床头,但是我们从来不拿。这事情被父亲说起多次,母亲都有意见了,对父亲说:“你放钱在床头的事情不要到处和别人说,免得到时候孩子没拿,却被别人来拿走了。”
我们取得一点点成绩,父亲也为我们感到骄傲。我高二开始就有稿件在报刊发表,第一篇写的内容就与父亲有关,发表在《玉林日报》。由于写得过于真实,导致我不敢告诉父母。后来我高中即将毕业,联系地址就写家里,一些样刊也随之寄到家里,父亲收到样刊才知道我写作的事情。逐渐地,我会写作的事情就在农场传开了。直到我外出谋生十年,农场还有一些领导对我有印象,以为我很能写作。
三年前,我终于要回农场工作了。我心里还忐忑着,如果写作水平达不到农场的要求,会不会丢脸到姥姥家。不过还好,我顺利通过了笔试面试,农场安排我的岗位正好是文字工作,我也能够胜任这个岗位。我终于还是沿着父亲走过的足迹,继续为农场奋斗。
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妻子也传承着父亲的勤俭持家精神。我们带孩子出去玩的时候,妻子都叮嘱我要带上一壶白开水。我一开始是持反对意见的,特别是去公园玩,还要提着个开水瓶,非常不方便,不如口渴时再买两瓶水。妻子则说,我们缺的不是这几块钱,而是要给孩子树立一个朴素的榜样,对孩子的教育是无价的。
我如梦初醒。父亲的智慧我没有继承到满分,妻子却补足了这个缺陷,让我们勤俭节约的优秀家风传承下去。
作者:张运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