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拉扯着乌云滚滚而来,路旁的小树被吹得东倒西歪,大树的枝叶被吹得左右乱晃、哗哗作响。一道闪电划破天幕,紧接着一个炸雷惊爆天地,倾盆暴雨哗啦啦从天而降。雨落在公路上,公路立刻变成了小河；雨落在露台上,露台出水口来不及排水,不一会儿就积了半尺高；雨落在江面上,水天相接连成一片；江对岸的点灯寨和山峰瞬间被天地拉起的珠帘大幕蒙盖住,白茫茫的,让人看不清山的轮廓……这令人胆寒的暴风骤雨使我想起了三十五年前的那场暴雨。
三十五年前,我在乡下一所小学工作。那时候周末我们只休一天,我因为离家很远,回一趟家要转两次车,所以只有寒假和暑假才回家。每到周末,住在学校附近的老师都回家了,寂静的学校只剩下我和一对长住学校的老教师夫妻。
那是一个周末的上午,乌云缓缓从天边涌来,天色越来越暗,看样子天地正在酝酿一场暴雨。在这个地方工作,连男朋友都难找,我仿佛一眼就能看到自己充满寂寞与灰暗的未来。苦恼、自卑、孤独、绝望、不甘心……种种负面情绪像乌云弥漫天空那样很快弥漫了我的整个心间。我开始在心里怨恨父母无钱供我读高中,使我失去了考大学的机会,却“逼”我读中师,毕业后只能到乡村小学当老师。我的青春、我的一生可能就被限定在这个孤寂的乡村小学了,而我的那些初中同学继续读高中,后来考上大学,飞往全国各地。我感觉自己像一只掉队的孤雁,孤单、无助、哀伤、恐惧侵蚀着我的内心。
外面,雨哗哗而下；屋内,我的泪哗哗而下。突然,一把花伞移到了我的宿舍门前,原来是好朋友阿莲来了。她与我在初中和师范学校同窗六年,从师范学校毕业时,她作为优秀毕业生分在县城中心小学工作。
“芳,这是考试报名表,明天是最后一天上交,快去叫校长签字盖章。”
阿莲冒雨给我送报名表来,这很可能是一次改变我命运的考试。
校长家在离学校五里路远的一个村子,曾是阿莲的老师,阿莲知道去他家的路。我急急忙忙撑开雨伞跟阿莲走进雨中,我们匆匆赶路,鞋子、裤脚很快就湿了,后来连衣服也湿了,阿莲坚定地在我前面走着。雨越下越大,一道闪电携着一个炸雷在附近炸响,我们被吓得缩进路旁人家的屋檐下暂时避雨。看着哗哗直下的暴雨,我犹豫了,不想去了。
阿莲盯着我,她没有直接责备我,而是坚决地说:“我想做的事,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会坚持做下去,绝不半途而废。”
阿莲为了帮我,冒着暴雨陪我去找校长,现在走到半路,我却打起了退堂鼓,我惭愧得不敢再说话。我想,这就是阿莲能够成为优秀毕业生的原因吧。
等雨稍微小一些,闪电和打雷也暂停了,我们又继续赶路。那时候乡村都是泥路,被雨水冲刷之后的路很滑,凹凸不平的地方还形成了一个个水坑,好几次我差点儿滑倒,阿莲也一样。不久,雨又大起来,我们没有再停下来躲雨,而是加快了脚步。我们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也不知走了多久,我们终于来到校长家。
校长让他的儿媳妇拿来她的干衣服给我们换上,并为我们做了午餐。吃过午餐,校长在报名表上签了字盖了章。
我很感激阿莲,也很感激校长,那场暴雨让我感受到了友谊和人情的温暖。虽然那次考试我没能如愿以偿,但是我从阿莲身上学到了做事要坚持到底的道理,这让我受益无穷。在往后的岁月,无论做什么事,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我都不再轻言放弃,我总是暗暗鼓励自己:坚持就是胜利,水滴尚可穿石!无论在何地,坚持不懈一定能有所作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