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婆婆的膝盖摔脱臼了，平时都躺在床上。打电话给二哥问婆婆的近况，得知她只能拄着拐棍勉强下床走动，吃饭还是要二嫂做好了送给她吃。想到二嫂家里那么多的农活都忙不过来，又要照顾一个躺在床上的老人，实在太辛苦。我想，不如把她接到城里来住，反正我也是在家带孩子。
婆婆进城那天，到家时天已经快黑了。我随便做了晚饭，吃过饭我便帮她洗澡。也许是因为受伤后一直没怎么洗澡，她身上有股很浓的异味，头发也有味儿。我帮她洗了澡，洗了头，见她头发太长，又帮她把头发剪短了，足足忙了半个多小时。帮婆婆洗澡时，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难为情。我半开玩笑地说，我长这么大，连脚都没帮我妈洗过呢！婆婆说：“好脚好手的人谁让别人帮忙洗澡？到时候你妈的脚也动不了，还不是要你帮她洗！”这句话让我不好说什么，只好不接话。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婆婆很享受地说：“在农村哪里吃过这么好的饭菜哟？还是在你这里吃得好啊！”我看了看桌上的菜，一个炒茄子，一个炒南瓜，一个丝瓜肉丝汤，极其简单的菜。有这么夸张？
婆婆进城的第三天晚上，忙完之后，我对女儿说：“也不知怎么回事，对你奶奶吧，我真的产生不了什么感情，也谈不上孝顺。我也想和她相处得像母女一样，可是我知道内心在排斥她。我可以帮她洗澡，帮她洗头发，帮她剪指甲，给她做饭洗衣，做什么我都不介意，就是不太想和她说话，也不知道为什么！”
女儿说：“其实你把一般媳妇都不太容易做到的事都做到了，比如帮奶奶洗澡、洗头发，这样看应该不算‘恶媳妇’。可是如果别人看到你对我奶奶说话不冷不热的，肯定会认为你对奶奶不好，这样你的功劳全都被埋没了。”
听了女儿的话，我若有所思，是啊，该做的我都做到了，为什么表面上不能再做好一点呢？就算我无法做到和她无话不说，也不至于对她冷淡，何况把她接过来也是我自己的意思，没有任何人要求我这样做！
此后，我对婆婆的态度不再那么冷淡。不论有什么好吃的，我会让年幼的儿子送到婆婆面前，让她先吃。孩子们上学去了，家里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我会让她教我做馒头、包子，也会和她聊天，聊聊她的孩子们小时候的趣事，或者聊聊我的孩子们的趣事，这个话题比较容易拉近我们的距离。
婆婆进城一个星期后，明显感觉她的精神慢慢好起来，瘦削的脸庞慢慢变得红润了。我每次做她没吃过的东西，她总是爱说，这要是在农村，哪里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啊？我于是提醒她，我也是农村人，并不是来自北京上海之类的大城市。有时候我会故意笑着说：“你没吃过，只能说明你的儿女不孝顺。”婆婆会极力维护她的孩子：“不是，我们那里真的没有，也做不出这么好的味道。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我来了，你也不会弄这么多花样，费心费力地办吃喝。”
我说：“就算你不来，我也会做给我的孩子们吃。你来了，我也不会做两样吃喝。你以后还是不要说这些客套话。”婆婆不以为然，还在不停地说，我只好随她。
婆婆进城之后，我经常打开电脑让她和她在外打工的小儿子在网上视频。从没见过电脑的婆婆和儿子视频后，心情格外好。尤其是有一天她和小儿子在视频里见面通话后，高兴地对我说：“这辈子都没见过电脑长什么样子，没想到我还可以在电脑里和儿子见面、说话，住在城关就是好啊，没吃过的也吃了，没见过的也见了。”
在我们看来，这个小县城实在不是什么大地方。然而，一辈子没出过远门的婆婆，进了县城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很多在我看来再平常不过的东西，在她眼里都是新奇的，都要啧啧惊叹一番。
从小到大，母亲总是对我说：“孝大人有福，孝田地有谷。”她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奶奶生前突然中风，瘫痪在床近两年。奶奶生命最后的那些天，我亲眼看见母亲每天帮奶奶擦洗身子，喂水、喝汤。在母亲的细心照料下，直至奶奶离开我们，她身上也是干干净净的。
孝顺老人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如果现在我不孝顺长辈，如何教育自己的孩子要懂得孝道？又怎敢指望他们以后会孝顺呢？
作者：汪卫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