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父亲用扁担挑起了整个家。
父亲身材不高大,却能挑起百斤的重担。家里的扁担不多,多半是檀木和老柏树做的,是父亲在大山上挑选出来的,结实耐用。
父母一辈子侍弄着庄稼,粗重活都靠父亲的那根扁担。挑着土粪上田地里,挑着河水浇菜,挑着农具下地。田地里的农产品也是父亲一担担挑回来的,有稻谷、番薯和西瓜等等。只要有空,父亲就拿着扁担出出进进,挑着东西出去,又挑着东西回家。父亲的肩上,挑着一年的四季,也挑着全家的希望。
最喜欢在夏天陪父亲摘西瓜。在不大的西瓜地里,父亲教我分辨哪个是成熟的瓜。摘了瓜,回家时父亲总要一头挑着瓜,一头挑着我。在窄窄的田埂上,父亲挑着我和西瓜颤巍巍地走着,扁担发出吱吱的声响像是在唱歌。父亲一边小心翼翼地挑着担子,一边跟我说些话。
十岁那年的暑假,我生了一场大病,那时家里没有自行车,父亲带我去看病,只能把我放进箩筐里,一头挑着我,一头挑着几块石头。我坐在箩筐里晃晃荡荡的,并不觉得累。倒是常常看见父亲的背,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病慢慢好了些时,父亲怕我孤单,他知道我喜欢玩沙,就到河滩上挑回了一担担的河沙,把小小的院子都快堆满了。我非常开心,常常坐在沙堆上尽情地玩耍,也结识了一群好伙伴。我们一起玩沙,一起捉虫子,把那个炎热的夏天玩得有滋有味。
初中寄宿在学校,每年开学,父亲都要帮我挑着课桌和被子。那时搭伙要交柴火,每年的柴火也是父亲一担担地挑到学校。我开始知道心疼父亲了,遇到爬坡过坎时,总要帮忙扶着担子,总叫父亲累了就休息一下。父亲常常说不累,他说送我们读书是他最高兴的事情,因为读书就有出路。那时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读书,让父亲不再那么辛苦。
我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小城里工作,还成了家。父亲会常常进城探望我们,每次来仍然拿着一根扁担挑些农产品给我们,农产品多半是蔬菜瓜果,有时还有稻米和花生油。母亲说:“你父亲不挑点东西不自在,巴不得把老家的东西都挑去给你们呢。”从此,父亲用一根扁担,挑起了两个家。
后来父亲老了,再也挑不动担子了,扁担就放在门角落里,舍不得丢掉。父亲常常抚摸着那根扁担,就像看着老伙伴一样,目光充满柔情。
父亲的扁担留有岁月的印痕,也有他沉甸甸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