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年猪是每个农家的一件大事,计划哪天杀年猪了,先前几天就要把消息报告给附近的那几个亲戚家里,请他们那天到家里来“吃杀猪饭”。劳力少的家庭,还邀请几个亲戚过来帮忙,那气氛就有一点谈婚定亲或者做六十岁大寿的气派。
那天,一大清早,主家就要先烧开一锅清水,准备好一个“旺子盆”、两张八仙凳。请的屠夫(杀猪师傅)提着刀具篮子进屋了,先喝一杯热茶,然后就和前来帮忙的亲戚、家里的男劳力一起转到猪栏里去,打开猪栏门,把生猪赶到家屋门口摆着两张八仙凳的旁边,杀猪师傅一示意,一个劳力便一把抓住猪尾巴,把生猪的后半截身子用力提将起来,杀猪师傅随即伸出两手,抓住生猪的两只耳朵,一使力气,便把生猪前半截身子提了起来,其余帮忙的人员便伸出一根门闩到生猪的身子底下腰部位置,杀猪师傅一声吆喝,大家一起用力,便将生猪抬到了那两张板凳上。随着惊天动地的嚎叫,猪杀好了。杀猪师傅便招呼大家松手散开,他一脚踩住板凳横杠,双手一用力,生猪便一个筋斗反躺在了板凳的另一面的地板上了。这时候,主家燃放的一挂鞭炮也正好响完,一团青烟腾空散开。
而后便摆出两个脚盆,大家一起把生猪抬到脚盆上搁置好,杀猪师傅便要主家舀出两桶开水来,烫猪毛刨猪毛。刨完了猪毛大家又一齐帮手,把白花花的一头生猪抬到屋檐下,让杀猪师傅把两个猪后蹄用木签串起来,挂在两根绳索上。这之后,杀猪师傅便拿出一把锋利的半圆口的刀子,把生猪身上的残毛剔除干净,再用清水漂洗了猪身,才给生猪剖开肚皮,清理内脏。
不久,两扇完整的猪肉就摆到了堂屋的那张案板上。杀猪师傅这就按照主家的意思,把猪肉“松开”成不同的“条子肉”。当然,早餐要吃的猪肉,那是首先要斫出来的,要不然,灶屋里便忙不赢,不能及时吃早饭。这一餐早饭,一忙起来,实际上往往要到半上午才能吃起来。因为这一餐有三个固定的“杀猪菜”:两碗猪汪子、两碗小炒新鲜猪肉、一盆猪杂汤。
猪汪子要“游熟”,在大锅子里文火慢熬,需要时间。猪杂汤要等帮忙的人把猪内脏都洗干净,先分别切好——有猪小肠、猪腰子、猪肺、猪肝,还有猪前夹的鲜肉——也要时间。小炒猪肉,那还好说,就是把猪肉切成两个手指宽的肉片而已,然后还要配上一两个小菜,诸如萝卜、白菜之类,这一餐饭,搞得这些菜来,就要忙乎大半天。
能干的主妇或者男主人,加上能干的帮厨的亲戚,一般堂屋案板上的猪肉被打理好了,锅灶上的菜肴也就差不多全部出锅了,就可以见桌子吃饭了。一家人,加上杀猪师傅,加上亲戚们,一般的杀年猪这餐饭都有两三桌人。
吃完饭,首先要把给杀猪师傅的“酬劳”一提四斤重的猪肉和一对猪脚放进师傅的刀具篮子里,千恩万谢地送走杀猪师傅。然后,才依次将事先斫好的两斤一提的猪肉,每个亲戚家顺便带一挂回去。
案板上松(砍)开的一案板条子猪肉,便由主家去排了——哪些是隔壁邻居要的,哪些是自己家里留着打腊的,哪些是专门准备过年吃的,这些就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