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叠的青瓦,斑驳的红墙,陈旧的门窗,坚实的墙基,一栋江北传统的正五间大瓦房安稳地坐落在村子的西南面,被一片片绿荫掩映,被一栋栋富有城市气息的小洋楼所环抱……
这就是老屋,承载了我们生命中太多的记忆。说它老,其实并不老,近半个世纪的风雨剥蚀,老屋依然保存完好。因为这些年村里的一些旧房子、老房子大都已拆除,只有老屋成为乡村一道抹不去的美丽风景……
18岁那年我离开老家进入大冶有色的学校就读,后来参加工作,再到后来有了自己的小家,回老屋的次数已经屈指可数了。母亲来城里后却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回去小住几日,近几年回得更勤了。那五间红砖瓦房和满园的竹林对母亲而言是心态调整的场所,是心伤时的慰藉。于我而言,老屋每一丝光每一道影里都暗藏着故事。它是我们回不去的旧时光。
20世纪70年代,记忆中老屋先是只有三间普通的土屋,石头做的地基,离地面二十公分,其余的是用草木灰和黏土制成的土墼,木制的格子窗,黏土抹的墙面,一家四口住在一起虽然很是热闹,但是一到雨季,屋外大雨屋内小雨,大盆小桶到处接漏,有时还要往屋外舀水。父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1973年父亲从部队转业回来,被分到国企上班,家里经济才稍宽裕。几年后,经过一家人省吃俭用才盖了现在的五大间红砖瓦房。
目之所及,皆是回忆。每次回老家我驻足于老屋前,都好像在与饱经沧桑的她心灵对话。红砖、青瓦、老式的门窗,铺满石头的台阶,房前郁郁葱葱的老树,阳光透过树枝斜斜地照在屋顶。慢慢地变成了手中的泛黄老照片,经常呈现在我眼前,那些曾经的时光,走过的岁月,逝去的青春,年少时的欢笑与泪水渐渐在记忆里显现。老屋在缓缓叙述着昨日的故事,透过斑驳的小窗,我仿佛看到院子里一张张清纯的脸庞,好像我们还没长大,还是当初在老屋前嬉戏打闹的小孩。老屋门前的青苔还是跟从前一样,顽强地铺展着,屋后的梨树依旧每年春满花、秋满果。
当地里的油菜花儿开得正欢时,春天会渗进老屋的每一个角落。阳光透过树叶和窗棂钻进老屋,木制的窗格和树叶斑驳的影子被映在灰墙上,斜阳用每一寸光线把它们制作成一幅幅美妙的图案,动画片一般。蜜蜂便趁机从门或窗钻进来,老屋的砖墙外层是灰土粉刷的,正好方便蜜蜂钻洞做窝,“嗡嗡嗡”,屋里的“动画”便有了配音。还有燕子,它们总是来得很准时,先在门外的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上几天,算是给主人家打个招呼,不久便要衔来河泥,登堂入室,垒窝孵仔了。
这时,母亲便会在老屋的四周种上几粒丝瓜籽或者小葫芦、南瓜种子,还要在栅栏边种上扁豆。不经意间,老屋墙上和栅栏边便会渐渐地爬上绿色,先是一丝丝,一块块,不久就成葱绿的一片了,间或缀上些金黄色的丝瓜花或白色瓠子花,把老屋打扮得跟个俊俏的村姑似的。盛夏来临,我们便要爬上老屋采摘丝瓜和瓠瓜了。
在老屋,最让我难忘的一件事,那年那月那日的中午,我在西瓜地里帮忙招呼,当我看到山坡下的一口池塘水浪花很大,我仔细一看,发现一头水牛的旁边好像有小孩。我从山上冲到山下,边跑边大声呼叫;“有小孩掉到池塘里了,救命救命……”中午也是午休的时间,有位叔叔听到我惊慌大叫,他冲出门外,顿时,全村人都冲向池塘。一群人三下两下救了两个小孩。也就在那年夏天正逢旱灾,隔壁村的书记找到我们家,说帮忙给我们农田抽水抗旱。母亲感激不尽,村里书记激动地对我说:“你给他们家救了两孙子。”我到现在还一直感念邻村的村民,有情有义的村民。
在老屋,最让我引以为豪的是父亲有一年从城里带回来一台电视机,黑白的。还有一台台扇。那时正在放《霍元甲》和《射雕英雄传》。每天晚上,村里的人喜欢挤在我家堂屋里乐滋滋地看。有的站着,有的坐在我们预先摆好的椅子上,有的还带来了凳子,边看边议论。父亲更是乐此不疲,摆天线、调频道,听从观众的指挥。曲终人散后,屋子里落下一片狼藉,我们姐弟便抢着去清扫。
老屋很小,我对它的记忆却装满了大脑。只要一推开那扇木门,嘎吱一声,所有的欢乐都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