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对外婆充满感情。外婆经常坐在门前，盼望着我们回家，希望青砖绿瓦间有一缕温情缱绻，希望陆陆续续回来的车流载着她日思夜想的人……
外婆坐在吱吱作响的木椅上，晚风徐徐地拂过她鬓角的白发，洁白的月光落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她微笑着，嘴角上扬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眼角的鱼尾纹舒展开来，她缓缓地说：“晶晶，你可算是回来了……”“是啊，外婆！”我蹲坐在外婆跟前，院里盛开的月季香味淡淡的，别有一番风味。夜晚里，栅栏里的鸡鸭仍“咯咯”地叫唤，好像对我们歌唱，感觉是那么熟悉，我微笑着注视外婆。
“想想，已经过去6年了吧，哈哈，真快啊！”外婆发出朗朗的笑声，她抚摸着我的脸，粗糙的老茧刮着我的脸，我感觉有一点痛，愣了一下。
“是啊，都过去6年了。”我陷入了沉思。
我从小便是外婆带大的。父母常年在外打工，一年也就春节能回来看看我和外婆。外公在我还未出生时便离开了人世，外婆强忍着悲痛，接下了抚养我的重担。外婆是卖蔬菜的，经常是天还未亮出门挑菜，在菜市场卖到晚霞铺满天空才回家，就这样过了7年。小时候唯一的小伙伴，就是院里的一只下蛋母鸡。我时常跟着外婆下菜地摘菜，再和她来到菜市场门口，占据最有利的地盘吆喝。卖完菜后，外婆挑着空担子，我拎着那杆旧秤回家。有一天，外婆跟我讲：“晶晶，到了上学的年纪了，外婆送你去上学好不好？”
“好！”年幼的我笑着应了下来。
过了几天，外婆真送我进了小学，小学一切都是那么新鲜，每天放了学都能看见外婆笑眯眯地站在校门口，旁边放着那个老旧的担子和旧秤，我总是笑脸盈盈地跑出校门抱着外婆，然后跟着她回家。
有一天，不知是谁告诉我的，有一个叫作烤鸭的东西，很好吃。我没听说过，放学看见外婆，满是期待地看着外婆说：“外婆，我想吃烤鸭！”
“烤鸭？”外婆的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难堪。
“嗯嗯，同学说这个东西很好吃的！”我兴奋地边比划边说。
“好，外婆明天做给你吃好不好？”外婆缓缓地站起身，牵起我的手。
“好啊！”我开心地应着。傍晚的霞光照着一老一少的身子，地面上拖着长长的影子和那个老旧的担子。
又过了一天，我兴高采烈地出了校门，看见了外婆仍然笑着，不过脸上多出了一丝苍老和沉重。外婆把我拥入怀里，神秘地打开了盖在担子上的盖子，一股热气冲了上来，“是烤鸭！”我兴奋地喊着，亲了一口外婆的脸。外婆见状，笑得很灿烂。
回到家，我看到院里的鸡不见了。我有些疑惑，问外婆：“外婆，我们家的鸡呢？”
“鸡跑不见了，可能已经被村里的黄鼠狼吃了吧。”
“这样啊。”我啃着热腾腾的鸭腿，没放在心上。当时怎么知道，那只烤鸭是外婆用一天的劳作和家里唯一的一只鸡换来的。
再后来，我就被爸爸妈妈接回城里生活了，离外婆很远。6年后的春节，我再见到了外婆，外婆已经没有卖菜了，那老旧的担子和秤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才意识到，当年困难的时候，那一只烤鸭是多么的奢侈。
远方山脉连绵，春光无比明媚，我要接走外婆，去千里之外的城里，在城里重续旧时我们在一起的温情缱绻。
作者：姜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