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春天开始，我常常下夜班时从一个入口走进我的野外小世界，那里有一棵桃树。
早春时节，冶炼路的人行道边有几棵高大的榆树，还是光秃秃的树枝，很多鸟儿站在树枝上凝望，仿佛榆树突然拥有的一些枯叶。我沿榆树下一个小小的水泥斜坡走上去，是一小片田野。田野上，一个拆迁中的村庄，簇拥着村庄的一些树，远远出现在眼前。
行走在窄窄的泥土路上，经过开花的豌豆地。近处有一棵树，它的一侧离地面很高，就有了眺望的姿态。大地还是萧索的样子，树上已经稀稀疏疏地开着粉红娇俏的花朵。近前，果然是桃花，春天的气息已经开始在这片看起来略显宁静荒芜的土地上蔓延，尽管远处有残垣断壁。
记得小时候，早春二月，我突然想去揭秘一棵桃树开花结果的全过程。对于突然冒出的念头，让我觉得很兴奋，多数女孩都喜欢花嘛，特别是粉红的桃花，能结出粉红的桃子。
来到那儿是一个下雨的早晨，我依然走上那段短短的斜坡，走过那片豌豆地，来到了桃树前。眼前横斜的桃枝上还有点点花瓣，树下刚刚露头的青草出现片片落红，仿佛诉说着花朵如何熬过一个惊心动魄的寒冷夜。桃花凋落，桃枝发芽，已是绿肥红瘦！
又一次去看那棵桃树是一个多月以后，从惊蛰到谷雨，时间飞快。春光明媚，我经过那片豌豆地，豌豆长高了很多，豌豆荚已经饱满丰腴起来了。
桃树上没有一朵花，繁茂的绿叶中，已经有了桃子，一个、两个、三个……新绿的叶子在风中浅吟低唱，鸡蛋般大小的桃子在阳光下更显绿油油的。桃树浅褐色的树干在太阳的照耀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一些小小的斑痕，唇印一般，错落有致地遍布其上。天空依然蔚蓝，桃花变成了桃子。
因为在春天邂逅了桃树，我的童年、少年的世界变得丰富多彩起来，认识了许多植物，比如苎麻，我在春天里总捋它们嫩嫩的叶子给猪吃。看到这些熟悉的植物，有关春天的记忆犹如一条河流，在汩汩流淌。
小时候，春天就在房前屋后，以及不远的田野和山峦。后来的后来，感觉春天变远了，那些比山还高的房子成为我要穿越的“森林”。探访春天时，还要经过一条古老的铁路，经过一个村庄，一直走呀走呀……田野出现了，那里有一片桃林，我依旧喜欢看桃树开花的样子。在一些年里，那些桃花就是我的春天。
以前到了春天，无论早晚，我如轻风一般潜进熟悉的地方，那里有桃树、几棵橘树，还有栾树，甚至有一棵横倒在地面依然活着的枇杷树，它们在春天顽强地生长，让整个春季变得欣欣向荣。
前些天，在下班途中去看桃树，发现桃树下长着许多婆婆纳。我用手机的识物功能重新搜索婆婆纳，仿佛碰到多年不见的故人。婆婆纳别名阿拉伯婆婆纳，开蓝色的小花。在童年的乡村里，我从来不知道它们的名字，也许问过，忘记了吧！记忆中，春寒料峭，地面的植物还没有从冬天完全苏醒，婆婆纳就已开花，暮春时节还在绵绵不断地开放。
我停下赶路的脚步，望着那熟悉的桃树，感觉这是我离春天最近的地方。
肖爱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