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年近古稀,身板还算硬朗,耳不聋眼不花,天天闲不住。知道离家不远的地方刚开了家五金小作坊,她便跃跃欲试想去应聘。她找到小作坊的老板,问道:“你们这里需要人帮手吗?”老板听清婆婆的来意,很惊讶,这是他见到的年纪最大的求职者了。他面有难色地说:“需要人帮手做工,可我这里不是养老院啊。”
婆婆诚恳地说:“知道你这里不是养老院,我有养老金,只是闲不住想找点事做。”老板听她这么说,似乎觉得有利可图,便简单地向婆婆了解一些诸如家住哪里、是不是有充裕的时间等等,获得了满意的答复后,老板便答应了她,给她安排一些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比如,给小产品贴标签、打包装等,工钱是按件结算的。应聘成功,婆婆像中了彩票一样,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此后每天,婆婆开启早出晚归模式。一大早,婆婆吃过早饭,就要出门上班。她通常会提一大杯温开水,戴上花布袖子,来到五金作坊门口,等待开门,怕是来晚一些,会被人抢去饭碗似的。一直到晚上回家,婆婆仍是面带笑容,一身轻松。我感觉很好奇,问婆婆:“您上班一天,不觉得累吗?”婆婆总是答:“不累!反正我是闲不住的。”
有一次,我去五金小作坊,发现婆婆干的活并不好做。比如贴标签,看似简单,也有将标签贴错的时候,把指甲钳的标签贴到指甲剪的包装袋上,只得返工。我开玩笑地说:“妈,这钱也不好赚呀。”婆婆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一脸歉意地说:“嘿嘿,闲不住呢。”
婆婆在家里家外,真是闲不住的人。前几年,我家的背后有一大片闲置的荒草地,那是规划做大楼盘的,不知什么原因却迟迟未动工。婆婆留意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决定拉上家人,去那闲置地开荒种菜。那段日子,婆婆同样是早出晚归,带上一壶水,扛一把锄头,下笨功夫花大力气,一锄头一锄头地清理,除草、松土、捡碎石……最后还挖了几个大小不一的水坑,用来储水,一片平整的菜地就算整理好了。
婆婆精心地侍弄着菜地,下种子、浇水、除虫,从早到晚忙个不停,挥洒着辛勤的汗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一年四季,不同季节便有了不同的风景和收获,各种散发着阳光气味的应季瓜果,在婆婆的用心打理下生机勃勃。黄豆、绿豆、花生、芝麻、番薯、白菜、卷心菜、茄子、萝卜……各种作物长势喜人。家里的餐桌上,每天都能吃上婆婆采摘的环保蔬菜,连亲戚邻居都能沾光,直夸婆婆人勤快心肠好。婆婆总是乐呵呵地说:“闲不住,开荒种菜,开放菜园,谁想吃菜,欢迎随时来菜园采摘。”直到今年开春,楼盘的开发商开来了多辆挖掘机,挖掘机除了平整荒地,也将婆婆精心侍弄了几年的菜地铲平了,要正式动工建高楼了。于是,婆婆的菜园宣告闭园。
不知从何时起,“闲不住”成了婆婆乐呵呵的口头禅,也是婆婆晚年生活的心态和写照。在婆婆看来,不管去五金小作坊应聘,还是开荒种菜,人一旦进入老年,闲不住才是最好的生命状态,证明身心健康,日子充实而有光亮。也许,这种有机会发挥余热,满怀期待的活法,是婆婆在人生暮年所追求的价值和意义吧。
麦晓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