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家贫,家中没有煤气灶,也没高压锅或电饭煲,农村人做饭必定离不开柴火灶。用柴火灶做出来的饭,自然是柴火饭。
那时候的大米不似现在加工这么精细,里面大多夹杂着未脱壳的谷子,还有小石子儿。做饭之前,必须先用一个大水瓢把米淘洗干净。锅里放入适量的水,灶上的火生起来。这边再将洗净的米放进瓢里舀上水,将水瓢来回荡,米粒便顺着水流到事先准备的盆里,水瓢来回荡的过程,夹杂其中的谷子、谷壳和小石子就会淘出来,将其取出,一直到将小石子和谷子尽可能都挑出来。这时候,锅里的水也烧开了,将淘好的米倒进锅里,用锅铲不停搅动,不让米粒沉底粘锅。这时,灶膛里的火一定要大,直到放了米的水再度烧开,舀起一点煮熟的米放入手中,捏着软硬适中,即可撤去灶膛中烧得正旺的柴火,或者用灶膛下面的冷柴灰掩上,这时候,就要开始沥米汤了。
沥米汤的米饭,一定不能煮得太软,米粒不能断腰,更不能开花,否则米饭会粘牙,或者直接煮成粥,没办法沥出米汤了。太硬也不行,搞不好煮的饭会夹生,吃不得。米粒要稍微硬一些,但是看起来整体乳白色,这时候沥米汤最佳。从墙上取下筲箕,放在盆上,将锅中煮好的米连汤带米直接倒入筲箕,乳白色的米汤便会顺着筲箕的缝隙流到盆里。再将沥好米汤的米倒进锅里,淋上些米汤,用筷子在米饭上扎上几个小孔,让其受热均匀。
我是家中的长女,弟弟妹妹年幼我不少。那时候,做饭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每次做饭之前,必定要提前做足了功课。当餐要炒的菜提前洗净切好,米提前上楼盛下来,灶门口的柴火也要准备充足,包括水缸里的水也要提前挑满。开始生火做饭了,也要把时间掐算好,沥好米汤开始炒菜,炒好菜就可以吃饭了,一分钟都不会浪费。弯腰去灶前添柴,站起来在灶边炒菜,如此这般,一个人竟然也能不慌不忙、有条不紊。不仅是因为我懂得统筹时间,更因为父亲在打灶台时,科学又合理地运用了空间,提高了做饭的效率。这是任何现代灶具无法效仿的。农村的柴火灶一般至少都有两个灶孔,也有的灶有三个,顺着墙角成弧形一溜排开。每个灶门的灶台在上面看是“各自为政”,但是取下上面的锅就会发现,里面其实是相通的。其中最外侧的灶孔会有前后两个灶口。烟囱后面有一个非常小的灶口,镶着一口比汤盆还要小的鼎罐,时刻都盛着水。这个灶口连着烟囱左右两侧的灶,所以不论是哪边的灶生火,这个小鼎罐里的水都会烧热,可以用来洗碗。最外侧的灶最为常用。沥米汤之前,前锅做饭,后锅烧水。米汤沥好,后锅的水正好烧开添进开水瓶。待沥好米汤,两口交换位置。前锅炒菜,后锅做饭。菜炒好,饭也熟了。如果后灶不需要火,也可以用一块中间有窟窿眼的铁块放在前后灶中间的“门”上,挡住火苗。
柴火饭都是用鼎罐或者铁锅煮,无论如何,煮熟后都会有一层或薄或厚的锅巴。火候掌握得好,锅巴便是脆脆的淡淡的黄色。火稍大,煮得久了些,就有一层金黄色的稍有些硬的锅巴。如果火太大,也许锅巴都糊得没法吃,米饭却没熟。所以,做柴火饭一定要先用武火,再用文火。锅巴自然是不会浪费的,烧上米汤“润”软,不需任何佐料,也是一道美味。
不知从何时起,农村的老式厨房已悄悄退出舞台,取而代之的是新式的厨房和灶具。柴火灶闲置在一旁,如若不是家里办大事,一般不会使用。每次回老家,父母亲虽然还是会变着花样为我们准备很多农家菜,然而米饭却是用电饭煲做的。想吃一餐正宗的柴火饭,竟成了一种奢望,不觉有些失落和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