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工作性质使然,我将每天锻炼身体的时间安排在早晨,一年四季几乎未间断过。除非天气有变,雨雪不期而至,地湿路滑,不便出门。
晨练的方式其实很简单,甩开两臂,迈开双腿,或慢走,或疾行,快慢结合,不讲姿势,不求速度,随心所欲,直到后背和额头微微出汗,周身感到舒适方收住脚步。
晨练不仅仅是为了锻炼身体,也是一种积极有活力的生活态度。村上春树就喜欢跑步带来的愉悦感。他曾经这样描述运动后的感觉:我终于坐在了地面上,用毛巾擦汗,尽兴地喝水。解开跑鞋的鞋带,在周遭一片苍茫暮色中,精心地做脚腕舒展运动,这是一个人的喜悦。体内那仿佛牢固结扣的东西,正在一点点解开。
我晨练的地点,固定在小区北面那条人工疏导而来并几经美化、亮化了的水渠两岸。渠中有清澈见底的流水,岸边有树有竹有花有草,清香芬芳。漫步曲径通幽的人行步道上,俨然像漫步在一个穿越时光、可洗去心中尘埃的绿色隧道之中。
那日清晨,醒来后再无睡意,似乎比平日起得早了点。习惯驱使我尽快洗漱,出门晨练。天已有亮意,玉白色。比天空显得更亮的是那轮上弦月,镶嵌在我左前方的半空中。
本以为起得够早了,谁知还有更早起的我无法叫出名字的鸟儿。刚一到晨练地点,鸟鸣声便从那墨绿的树冠中、竹林里传来,直抵耳鼓。“叽叽”“喳喳”“咕咕咕”“啁啾啁啾”……有的高亢,有的低沉,有的缓慢,有的急促,有的清脆嘹亮,有的瓮声瓮气。还有拖长音一展歌喉的,极像牛把式甩向空中的鞭梢的袅袅余音,珠圆玉润;又像从农户烟囱里飘出的浮白色炊烟,不知疲乏,兴奋异常,经久不散。黎明时分,那些经过一夜歇息,动感很强的旋律,一起一落,鸣唱在广袤无垠的时空里,陶醉了我的心灵。渠水中青蛙的“呱呱呱”声与岸边树梢上的鸟叫声互为应答,默契相合,此乐何极!真可谓心宽何处不桃源,淡然处处水云间。
这段水渠到底有多长,我没有特意丈量过。两个来回需一小时余,这便是我晨练的路程。水渠中每隔一段距离,城市园艺师就会用圆形石头垒砌出一个高低适当的落差。清凌凌的渠水流到落差处,如飞珠溅玉,直泻而下,大珠小珠争先恐后落入玉盘,声声滴脆,声声悦耳。像环佩相遇,丝管初调,引发我遐想联翩。
《诗经》中,收录了一首著名的叙事诗《氓》,《氓》中这样写到:“送子涉淇,至于顿丘。”这里提到的“淇”,就是闻名遐迩的淇河。淇河从我生活的城市西面奔腾而过,人们顺势将其疏导到城市中来,使其自西而东穿城而过,让富有灵性的河水滋养着这座城市,更大限度地发挥它净化空气、滋润心神的巨大作用。
我居住的小区离水渠很近,这里理所当然地成了我的晨练之地。渠水氤氲出来的灵气,不但能强身健体,更能清脑清心,我尤爱之。
东方天边露出了橘红色,太阳马上就要从海平面跃出。鸟鸣声越来越少,大概它们在谋划来日再如何展现歌喉。水渠两岸树木的郁郁葱葱,跨越两岸的精致小桥,渠边青绿的蒲草,还有红的、白的、紫的、粉的月季花,怒放着细碎洁白小花的“喷雪”,竞相丰富了我的视野。从渠中打捞出来正在晾晒、还未来得及运走的长辫似的水草,不时散发出鱼腥味儿,闻之有一种舒坦之感,好像把我拉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我沉醉在这无拘无束的时光里不忍作别。
披一身霞光,浓郁的芳香簇拥着我继续前行。冉冉升起的朝阳引领着我信心百倍地开启新一天……
感恩生活,让我与这么多美好事物在清晨相约。
刘传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