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鱼会有多平凡？想来我是平凡的，平凡到会在大浪来时惊惧。其他鱼会不会也那样，我不清楚。
大浪来时，波涛翻涌，急流激湍。我被浪潮裹挟，被打得东倒西歪，晕头转向，无处可躲，无地可避。更不必说海底有着一群与我一样的小鱼儿无措地推搡逃窜；有大批比我强壮的大鱼趁机地吞吃捕猎；有无数令我害怕的海草悄悄地布下地网……浪起，我将残生付于惊涛；浪息，风和日丽，海面映着蓝天——那是我的劫后余生。
哪怕没有大浪，海底也是危机四伏，每时每刻，我担惊受怕，全神警惕。
我受够了海底，我要到岸上去！
从海底出发，向岸边游——哪怕我不知道岸的方向，但只要一直向前——总能游到岸上去！
征程漫漫，我游着，游着，日夜不息。从冰冷的海底，毅然，一头扎进滚烫的洋流。
一路上，躲过许多渔船渔网，逃出不少探测声浪，也曾经在跃出海面时望见过瑰丽的朝霞，清晰而浪漫。但不及细赏，我又因重力的作用而狠狠跌下，那一抹胭脂红与香槟金的天空，也被折射，照出清浅。
到岸上去！到岸上去！这是我唯一的念头，伴随着从朝霞到夕阳，从月亏到月盈。
游过不知几日几月，终于，我望见了岸——那一定是真实的岸，绝不是我奄奄一息时的幻想。岸近了，我惊喜地跃起又落下，击碎海面的一轮明月，荡开岸边的满地碎金。那些在生死逃亡间听到的歌谣，诸如“烟笼寒水月笼沙”“江天一色无纤尘”之类的调子，全都在我的脑子里涌现。
潮起，浪来。浪潮的咆哮盖过了我的欣喜与惊慌，我被淹没在浪潮里。
我终其一生都没能去到岸上，我被淹死在海里……
焯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