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人种果后人品尝。每年刚放暑假，我就迫不及待地收拾行囊，赶回老家，因为七八月是家乡李子成熟的季节，我惦记着家中年迈的母亲，也思念着家乡李子的味道。
我生长在南方，家乡气候炎热，雨量充沛，土壤肥沃，鸟儿衔来一粒种子掉在岩缝里都能存活下来，几年以后就能长成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二十年前，一次吃完李子后，母亲顺手把几颗果核埋进院子里一个废弃大水缸的泥土里，几场新雨后，种子竟然发芽了。兄妹几人欣喜若狂，天天浇水施肥，细心栽培。李子树在全家人的视线里一天天地葱郁、茁壮起来。后来，李子树强大的根须把水缸底部顶破，伸进地下泥土里。第三个年头，就长成两棵手臂粗的果树。
“二月江南山水路，李花零落春无主。”春天，李子树抽出新的枝条，长出嫩绿的叶子。三四月，两棵树争先恐后地绽放花蕾，枝头上缀满了成千上万的米粒般粉红色花蕾，一朵朵，一簇簇，挤满了枝头，非常壮观。凑近了看，你才知道什么叫细节美：娇小、柔嫩、清秀，比雪还白皙还柔软。浓郁的花香弥漫着整个院子，引来了无数的蜜蜂在花间采蜜……
花谢以后，细心的我发现枝头上结满了青翠的小果子，它们偷偷地藏在叶子底下。
六月的李树是最美的风景，一颗颗青璃宝石挂在枝头，把树枝都压弯了。母亲找来竹棍，与哥哥一起把树枝撑住。但还是有一些树枝难逃一劫，枝折果落。母亲提醒我们，说未熟的李子不能吃，有毒。成熟的李子必须泡在水里洗，浮在上面的也不能吃，同样有毒。李子还不能多吃，伤肠胃。
渐渐地，果实由绿色变成橘黄色，果香引来了贪嘴的小鸟，常常三五成群来到院子里边偷吃边打闹，两棵李子树成了鸟儿的天堂。我守在院子里，与鸟儿展开了一场夺果之战，往往赶走了一批，又飞来一批，弄得我精疲力尽。最后哥哥赶到，才把鸟儿赶跑。
到了七八月，李子熟了！走进院子，就能闻到甜甜的果香味，那些比鸡蛋略小点的紫色和黄色的李子，密密匝匝缀满了枝头，沉甸甸的招人喜爱。望着满树饱满圆润、玲珑剔透，黄澄澄、紫莹莹的李子，我忍不住伸手摘了一个又黄又大的李子，迫不及待地放进嘴里，一口咬下去，哇，甜脆爽口，清香多汁，酸甜味在唇齿间散开，回味悠长。
采摘李子是我家院子最热闹的时候，左邻右舍的叔叔、阿姨会领着孩子来看我们摘果。“摘李子时手轻点，别把李子外皮那层果霜弄掉了，那样就不新鲜了。”母亲反复叮嘱着我。尽管我小心翼翼，还是会有一些李子随着树枝的摇动，掉落在地上。每个掉下来的李子都有磕破的痕迹，浓郁甘甜的果汁溅了一地，看着既心疼又无奈。
摘下来的李子，母亲会分一些给邻居们尝鲜。在李子成熟的季节，不仅收获了果实，还收获了浓浓的乡情。
吃不完的李子，母亲通常会拿一部分来泡酒。经过近一两个月的浸泡，酒中的李子色泽丰美，像古旧的玛瑙珠子，又如晶莹剔透的琥珀，甚是诱人。据说李子酒有着增强肠胃功能和清肝利水的功效，胜过良药。
剩下的李子，母亲会将之制成果脯，留给我们平时当零食吃。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这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
母亲说：“李子如人，人如李子。李子的发芽、开花、结果，就像人生，先是苦涩的，最后是酸中带甜。这个滋味才是真正的人间沧桑。”
“王瓜未亦方牵蔓，李子才青已近樽。”又到李子成熟的季节，真想马上回到家乡，去采摘、去品尝、去回味......
李毅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