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退休后,为解乡愁,便回到乡下老家养老。
初夏时,母亲在老屋墙角、在田边、在大门旁,甚至树荫下、猪圈后随便埋下几粒南瓜种子。没过几天,南瓜种子就发了芽。它们不用施肥,不用浇水,不用除草,就会长得很茂盛。南瓜青叶蓬勃,茂密的叶片间,冒出一朵朵黄色的花朵,形似喇叭。
雌花落后,花蒂处会长出一个绿色的小球,我们把它叫作“瓜蛋子”。瓜蛋子慢慢长大,外形上可谓不拘一格:有圆形的,有长条形的,也有椭圆形的。这时的南瓜青嫩嫩的,用手指甲轻轻一掐,会渗出黏黏的、清亮的小水珠。
南瓜成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从冗长的夏日到迷人的初秋,南瓜在时间里慢慢地酝酿。当那些成熟的黄色点染在墨绿的南瓜上,像洒在宣纸上的墨,慢慢地晕染在鼓鼓的瓜皮上时,南瓜才真正成熟了。母亲把南瓜一个个都摘回来,黄澄澄的南瓜摆在墙角,仿佛搬回来一片秋。
母亲抱一个南瓜,去了根蒂,切开,掏出籽,切成一瓣一瓣的,放进瓦罐里,端到火炉上慢慢地煨。当空气里散溢着南瓜的香味时,再用小火焖一会儿,就能够吃上香香甜甜的南瓜煲了。我迫不及待地围在火炉边,母亲揭开瓦罐盖子,盛上一小碗,放在堂屋里的饭桌上。我用小勺子挖一小块,放入嘴里,软绵绵、滑润润的,不用嚼,轻轻地一吸,南瓜就从喉咙滑到胃里。明明已经进入了胃里,但那种滑润润的香甜还在喉咙里,舒服得很。
南瓜是我们家秋季饭桌上不可缺少的美味。南瓜的吃法很多,可以切片,加葱、姜、蒜、辣椒清炒；也可以剁成大块,隔水清蒸；还可以与小米、豆子、苞谷糁一同煮粥。如果口味清淡,不妨摘个嫩南瓜,切丝烙菜馍,或者拌馅蒸包子,南瓜特有的清香保证能与你赤诚相见。
我喜欢食物的原味之美,经常直接切一段南瓜隔水蒸着吃,那味道甜而糯。南瓜饭则是懒人的饭,做法简单,味道鲜美。将米浸泡两小时,米粒吸足水,饱满丰润。将米沥干水分,将南瓜切成小段,再剁碎成丁,起火,下素油少许,南瓜与米同下锅翻炒,加盐与少量酱油,边炒边淋适量开水,南瓜的香糯甘甜便渐渐渗入米粒中,饭香弥漫。
成熟的南瓜是个宝,有补中益气、清热解毒之功效。成家后,我酷爱南瓜粥。每每胃部不适,我便马上动手熬一煲南瓜粥。熬南瓜粥最好的搭配是小米和绿豆。金黄的小米配上金黄的南瓜,再点缀一些绿豆,慢火熬个把小时,掀开锅盖,用勺子将熟透的南瓜揉烂,再炖一小会儿,就可以出锅了。随着软糯香甜的南瓜粥下肚,胃即刻便温暖起来,让人觉得通体舒泰,浑身有劲。
回老家时,看到一个个南瓜卧在夕阳里,我仿佛又回到从前的日子,小时候生活虽简朴,但一片薄土中,南瓜却给我带来了许多暖意。
